53.害怕

赤羽和狄倫回到宿舍門口時，早已放學的甴姬就坐在門口。

“你在做什麼？”狄倫不解地問道。

赤羽雙手伸到腦後抱着頭，嘲笑一般地告訴狄倫：“理所當然的忘帶鑰匙啦！”

前一天，甴姬告訴狄倫說他們班的人都說現在有一個很火熱的電影——非常好看，所以自己也很想看看。狄倫在電視上查看了一下后，發現晚上12:30正好有一場，一共1個半小時，還有一場則是在凌晨2:30。老師查房時順便提醒他們第二天春遊的事情。而關上門以後，狄倫就回過頭看着赤羽：“真是難得，你怎麼會突發奇想要一起去了？”

赤羽從報紙後方抬起頭，一笑，露出不怎麼明顯的虎牙，眯了一下右眼，“確實是突發奇想。”

“那是幾天前的報紙了。”狄倫提醒她。

“嘛，回顧一下339的表現。”鬼川臉上還是那種莫名的微笑，“這次的案子破得似乎也很輕鬆呢……”

“所以……”狄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汽水，“你是怕他了？”

赤羽放下來報紙，“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看你把舞娘也帶來了。”

“她可以幫到我的。”她說，淡然一笑，“因為有些事情已經敗露了，恐怕會遭到警務部隊那些人的追殺，事情會變得很麻煩，說不定還會妨礙到我。”她打開手機。上一次的任務，赤羽一世成功在足球場鬧出一場可怕的屠殺，從而逼迫校長“投降”去自首了。然而，她意外地放了539和他的同伴——439。這時，她輕輕咬了咬自己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想起了那一幕……

那個右眼下方貼了一個創口貼的男孩站出來，用身體擋住了虛弱的539，並氣勢囂張地跟赤羽對峙：“想殺他的話，你就先殺了我！”

當時，赤羽感到驚訝，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冷淡地問：“為了一個廢物，你願意賠上性命嗎？”

“哼……”他冷笑了一聲，低下頭，“我告訴你吧，在人類的世界，最關係一個孩子的——肯定是那個孩子的父母親。父母親永遠是為了孩子能付出一切的。但是，白他，並沒有得到父母的這種特殊的、可以捨命的‘愛’。雖然我沒有他的父母那麼偉大，我比不上帶給他生命的父母親，但是——只比父母下一個階層的朋友，是可以保護他的。”他停頓了一下，“沒有一條生命——是能被你們這種人輕易剝奪的！”

赤羽沉默了。

她低下頭，眼神黯淡，紅色的髮絲垂下來，遮住了眼睛。最後，她轉過身，“到底，敢說這種話的——果然還是天真的人類。”她的眼神格外犀利，離開前只留下一句話：“不嫌麻煩的話，繼續找我的麻煩我也不會介意的。”

那一次任務的成功，她又得到了1個億的獎賞。她一笑，抬起頭看着狄倫：“那群人很麻煩，既然沒辦法請你幫忙，我就只好把他們兩個叫來了。”

狄倫莫名看了一眼窗戶，“你為什麼不直接把舞娘帶過來？”

“她說1個星期後過來。”

“你說兩個……那小子也要來嗎？”

“嗯。這段時間可能都會住在這裏。”

“切。”

“你還是不要小看他們才好。”赤羽嘴角微微上揚。

“你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貨色。”

“當然。”

甴姬想看的電影叫《街角處》。

雖然從名字上看好像是跟愛情有關的電影，而且介紹上的第一句話的開頭是“雲街的路上只有一所新建的高中”，一個看似浪漫的開頭——沒錯。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實際上，《街角處》是一部驚悚片加科幻片，而且是很重口味的那種。它講的是一個關於高中實驗室發生恐怖事件的故事。一個研究化學的高一小組偶然間在化學老師的辦公室抽屜發現一個裝着綠色液體的試管，而當他們好奇地在實驗室里打開試管時，卻發現那是一瓶擠在一起的“史萊姆”——準確的說，是有生命的，但是由一大推化學製品的混合而成的怪物。然後，下面的情節漸漸展開，甴姬開始嚇得睜不開眼睛。

“不是你要看的嗎？”狄倫看了看他，冷冷地問，“在看電影之前至少要有個基礎的了解才對……”

赤羽一臉獃滯，感覺很無聊地坐在電視機前，聽着裏面高中女生的尖叫聲和人們逃跑的響亮腳步聲，眨眨眼，故意挑逗甴姬一般地看着他，“甴姬真的——真的很怕這種東西呢？”她原本就是那種對別人害怕的眼神很感興趣的傢伙。

“反而覺得你比較惡趣味。”狄倫對赤羽說。

赤羽嘲笑般地咧咧嘴，“嘛，因為這種東西根本不足以讓我害怕。我還是對‘害怕的人’更感興趣一些。”

“你……你為什麼不會害怕？”甴姬問她。

赤羽用雙臂抱着後腦勺，閉起眼抬着頭，一副輕鬆而高傲的樣子，“我不會害怕，那是因為，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沒有什麼能讓我害怕了。”

電影看完了——應該說，甴姬是熬過去的，赤羽準備把垃圾扔出去。

她把一大袋垃圾扔進垃圾桶，聽到“咚”的一聲響之後，習慣性地拍了拍手，彷彿是想抖掉手上的灰塵，然後轉身準備回去。晚上，宿舍的大門都是被鎖起來的，所以她總是從窗戶進出。這時候，她低下頭，簡直把她嚇了一跳。宿舍旁邊一個一點也不引人注目的灰黑色井蓋今天居然是開着的，而在路燈的光影下，她清楚地看到那個貼在地面上的人影。黑乎乎的影子，在燈光下微微波動，像是起伏的海面，下半身在空洞洞的黑暗下水道口裏。明顯是個人型——明顯是個人的影子。不，已經不止是影子了，而是一塊人型的污漬，只不過是會動的。

她後退了一步——什麼東西？

懷疑只是晚上影子的緣故，但是左右看了看——沒有人型的標牌——沒有任何東西在着附近。那個人影就那樣微微搖曳着，真的是，人形狀的影子。看起來特別像驚悚片里的鬼。

但是，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呢？

她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也沒有往這裏“瞧”的攝像頭之後，她蹲下身，離那個影子非常近。

沒想到，這時候，影子彷彿活了一般，“頭部”竟然摳出兩個白點，就像是人類的眼睛——就是兩塊沒有影子的白斑。它顫抖得更加厲害，並帶着一種彷彿人類哭嚎一般的聲音，但是，聲音很小。

“你說什麼？”赤羽湊得更近了。

“嗷嗚嗚嗚……”

這時候，眼前是一片深紅。紅色的倒圓錐形島嶼，外圍一圈黝黑，鮮紅色的嶙峋亂石和濃濃煙塵，空氣里伴隨着焦灼味，而地面上的那個黑影卻沒有消失。她回過頭，看到一個跟自己一樣留着紅髮的少年正坐在遠處，他盤腿坐在那裏，雙手擱在膝蓋上，不屑地看着她。

“喲喲喲，凱斯特！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九十九……”她站起身來，看着少年。他的淡紅色的龍角很顯眼，尖尖的耳朵從血紅色的頭髮中探出來，“怎麼回事？”

“本王還想問你呢，”他故意把“呢”說得音調很奇怪，為了表示自己的鄙夷，“來做什麼？不會又要要本王幫什麼忙了吧？”

赤羽看了看手錶，“嘛，我剛剛在外面倒垃圾，然後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大概就是它讓我來到境域的。”

九十九走過來，卻只是瞥了瞥眼，對着那團人型影子，不屑地告訴赤羽：“龍而以，你就是因為共鳴所以才進入境域的。”

“這個形態的龍很少見啊……”赤羽用手臂抱着後腦勺，微微仰着頭，看着那團詭異的影子，“我看應該是人類魂魄分離出來的龍才對吧？”

“那叫‘異形龍’，”九十九看着她，還伸出手碰了一下那團影子，而影子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再發出聲音，“也就是那些不是由正常細胞組成的龍了。”說完，他“呵”地笑了一聲，說：“本王也不是由普通的細胞組成的，畢竟——本王可是最厲害的龍王。”

“誰都沒有異議。”赤羽冷笑地嘲諷他。自戀的龍王。

她回到宿舍時，甴姬已經躲在被子裏了，而狄倫還在看報紙。報紙都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了，現在的社會上幾乎已經“滅絕”了，但是送報員仍然在為這個初中生而工作。他每晚都要看報紙。剛開始看報紙是為了最快地得到關於龍獵的信息，但是他現在其實已經不需要了——狄倫已經1年多沒有接手過新的任務了，不是因為沒有人委託他，而是因為他自己想休息一下。所以，警察和龍獵也開始把目標轉向別的龍神了，他也可以在這個學校享受一下暫時的寧靜。

“‘異形龍’是什麼？”她問他。

狄倫抬起頭，皺了皺眉頭，“你從哪裏聽說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有——只是問問。”

“大概就是身體不是由肉體組成的龍類。”他說道，翻了一頁報紙，並看了一下鍾，“如果你明天要逃課的話，最好早一點去睡覺。”狄倫提醒她，但是彷彿是在故意避開她的問題。

“不是由肉體組成……”她抬起頭。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你在樓下看到的東西了。”

“那種龍已經不是一般的形態了，”說完，她臉上滑過一絲笑容，“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狄倫從報紙後面微微探出一隻眼睛，冰冷的棕黑色眸子靜靜地盯着赤羽，沒有表情。

“心狠手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