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雨夜捉鬼
夜色如墨,沉沉的夜色下,是一座座深深的大山,即便白天也是人跡罕至,此時眾山環繞間,有一處卻是鑼鼓喧天,燈火通明。
那是一片河灘,方圓約一里,一群道士高搭七座法台,法台正中有一頂紅色帳篷,周圍插滿巨大的牛油火把,亮如白晝。
一桿大旗在帳篷上迎風而展,書一個大大的“御”字。猩紅的帳篷,鑲着金絲,異常華貴,有一男子,面白無須,身穿黑色蟒袍端坐在帳中。
“稟公公,法台已經準備就緒,子時將到,可否開始?”一個白鬍子老道,手拿拂塵,來到帳前,欠身問道。
“那就有勞法師了,開始吧。”紅帳里的公公眼皮微抬啞着嗓子慢慢說道。
“不敢。”
老道轉身,隨着一聲洪亮的聲音,“起壇!”
共七位道人,各拿法器,飄身登上七座法台。台下眾弟子,手持桃木劍,嚴陣以待,另有一班弟子,吹起法螺,敲起法鼓。
老道揮動拂塵,望空中舞動,一道金色的靈符憑空而生。隨着最後一筆落下,靈符燃着金光,落入對面河中。
夜色下黑色的河水突然沸騰般,湧起一陣陣水浪,衝上沙灘,直撲法台。
台下一班道士,急忙加大力氣猛吹法螺,猛敲法鼓,以法音構築結界,與黑水相抗。
一個身穿紅紗的女子,神態婀娜,腳踏紅光從河中緩緩升起。
“哎吆,奴家剛剛要歇息。不知各位深夜造訪是何意啊?”
朱唇輕吐,神態慵懶,說不出的嫵媚嬌羞。
縱然鑼鼓喧天,這幾句輕言輕語,卻如同說在每個人的耳邊。幾名道人,一時把持不住,螺聲亂了,鼓聲散了,黑水馬上淹沒了幾個道人的腳。
隨着十分凄慘的叫聲,接觸到黑水的幾名道人,像雪人一樣慢慢化入了黑水。附近的道人臉色煞白,手腳發涼,褲腿一熱,就想跑路。
“呔!”
白須道人一聲猛喝,眾人神情一震,法螺法鼓的聲勢漸漸恢復,黑水上漲之勢再次被阻。
“孽畜,當真是不知悔改,到此時還在殘傷人命。罷了,今天就讓你在這九天冥雷陣下魂飛湮滅。”
“道長,你要怎樣,奴家都依你,還不行嗎?!奴家不要魂飛湮滅,奴家不要嘛!”
清脆溫軟,如同說在耳邊,彷彿還能感覺到濕熱的口氣和芳香。
台下的道人不免又是一陣搖擺。白須道人餘光掃過,知是眾弟子修為不夠,心中哀嘆;突然看到,帳中總管大人,紋絲不動,連眼皮都未抬一下,剛要驚嘆大人修為了得,心念一動,“罪過,罪過。還好大人是個公公。”
白須道人看到總管大人未受影響,心中一定,左手拿拂塵,右手划劍勢,隨着一聲口訣,晴朗的夜空,突然天雷大作。
那女子不為所動,吃吃一笑,長袖翻舞,幻化出一陣陣紅霧,其中有隱約有女子的笑聲。
一時間,眾道眼中滿是紅霧,霧中站着一位嬌滴滴的女子,身着輕紗,輕紗很輕,彷彿隨時會滑落。
“相公,何苦拋棄奴家,獨自去修道。奴家和你一起修,豈不更美?”
對呀,何不一起修呢,這樣既能不壞修為,還有美人相伴。
“好啊!”“太好了!”一時間同意之聲此起彼伏,有一個胖道人掩面大哭,“你說,這麼好的主意,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白須道人長嘆一口氣,整個三清觀,除了自己這七位師兄弟,下一輩再無人才可言。
“五師弟,六師弟!”
另外兩個法台,兩位道人得到指令,一人捧起手中法螺,一人拿起一面小鼓,吹奏起來。
紅霧中的美女,皮膚迅速變老,烏髮變為白髮,直至皮肉腐爛,露出白骨,最終化為飛煙,連紅霧也沒了,只剩夜風陣陣。
台下依然還有一些道人,大叫美人,痛哭流涕。
“三師弟,四師弟!”
再有兩位道人,一拿月牙鏟,一拿如意鉤,兩道青光飛起,月牙鏟和如意鉤猛地變長,一左一右卡住了那女子的雙臂。
“哎吆,幹嘛用這冰涼的鐵器,弄疼人家了。”
嬌笑聲中,女子微微低頭,背上再生出兩個手臂,直撲拿月牙鏟和如意鉤的道人而去。
“二師弟!”
一道人翻出半截破舊的硯台,隨手向女子丟去,雙手比着繁雜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
黑乎乎的半截硯台飛來,女子神情凝重,急忙收回雙手,用手臂上的紅紗,層層去裹這硯台。
白須老道一直在划劍訣,天空從中裂開,露出一片異空間,一條銀色雷龍從那裂縫從爬了出來。
“哼,牛鼻子。弄這麼多破玩意兒,就想弄老娘。老娘見識男人的時候,你祖奶奶還沒出生呢!”
女子張口一吐,一道紅霧,緩緩飛出,伴隨着一陣異香撲鼻。
白須道人,左手提起拂塵,萬根銀絲,迎風而張,一把裹住了那團紅煙。右手一翻,“天雷引!”
“七師弟!”
一直沒動手的那名黑髮道人,從背上取出七星劍,念動劍訣,長劍飛天而起,卻沒有刺向那女子,而是刺向天上的銀色雷龍。
雷龍不斷騰空翻滾,怒不可遏,見到七星劍飛來,一口吞了,一聲響徹天地的雷鳴,雷龍從九霄落下,直撲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柳眉倒豎,絲毫不懼,玩味的沖眾道一聲冷笑。
雷龍將女子吞沒,化為無數條耀眼的閃電散向空中。
淅瀝瀝下起雨來,黑色的河水,不知何時褪去了。台下眾道被雨水一打,都醒了過來,神色還有些茫然。
公公依然安然的端坐在紅帳中,就像端坐在他宮中的屋裏一樣。
“哈哈哈!”
一聲凄厲的笑聲,似是無限的歡樂,又滿含着怨毒。
“牛鼻子,就算你召喚的出冥雷,又能奈何得了老娘。”
雨水打着火把,火光閃爍不定,半空中本來妖嬈的女子,此時只剩一顆人頭,但那人頭還在笑,還在罵人。
雖然沒了軀體,人頭上還有那萬丈青絲。一縷縷柔軟的秀髮,如銀槍突刺,而道人們的腦袋,並不比西瓜硬多少。
說話間,台下十幾名道人,就被人開了瓜,紅白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孽畜!”
白須道人念動口訣,台下道人手中的桃木劍,紛紛凌空飛起,與秀髮戰做一團。
噗的一聲,一柄紅色小劍刺入了白須道人的胸膛,一口鮮血噴出,白須道人重傷倒地。
“師兄!”其餘六名道人驚呼道。
剛才冥雷被引下來,那團紅霧被白須道人的拂塵裹住,未受天雷影響,沒想到那女子在其中設了伏招,趁現在白須道人傷心弟子慘死,一舉衝破拂塵,重傷白須道人。
桃木劍紛紛跌落,在空中那顆人頭的狂笑中,秀髮舞處,眾道人頭,又化為朵朵血花。
白須老道,看到台下弟子幾乎死傷殆盡,忍住重傷,再次站起。
“眾師弟助我!”
白須老道,咬破手指,在手心寫下靈符,飛身撲向那顆人頭。
一同飛出的還有,一柄月牙鏟,一柄如意鉤,法螺,法鼓,半截硯台,和七星劍。
眾道最後一搏,白須老道更是做好了同歸於盡打算。
山風飄過,空中的秀髮如黑色的海水,將月牙鏟和如意鉤等法器,和白須老道一併吞沒。
夜雨打在火把上發出呲呲的響聲,公公安然坐在紅帳中,就像在等着奴僕取來洗腳水,好伺候他洗腳。
僅剩的六名道人,悲憤地看着那黑色的海洋,神色凄然。猛然一道金色的光芒刺穿了這海洋,那是白須老道燃爆的真元。
月牙鏟和如意鉤斷為數截,法螺毀,法鼓破,道人西去。
還剩一顆邪魅的人頭,依舊懸在空中。
“哼,你先來了個魂飛湮滅,不過壞了老娘幾年的道行。”
咬破手指,再寫靈符。
“七師弟!”
五人異口同音的喊道,五人一起飛出。
雨更大了,即便是牛油火把,也開始熄滅;山風刮過,火光更顯飄忽。
五朵金色的煙花閃過,劃過這漆黑的夜,說不出的凄美。
那名黑髮道人雙手緊握七星劍,刺入了人頭的雙眼間,兩雙眼睛都充滿了怨毒,無論是道人的,還是那女人的。
秀髮卷上七星劍,馬上化為陣陣白煙。
“沒想到,你的先天罡氣練得如此純粹!可惜,你同門死傷殆盡,你回頭看看,滿地的血啊,肉啊,白骨啊。”
無論女人頭如何鼓動,道人的眼神始終很穩定,他的手也很穩定,七星劍在慢慢刺入,即便很慢很慢。
入門最晚,最年輕,作為七師弟,他的先天罡氣卻是最精純的。這是今晚最後的殺招,而且這也的確能滅了那女人。
“唉!”
夜空裏響起了一聲嘆息,一個人撿起了地上的那半截硯台。
“公公?”道人問道。
“你七個師兄弟,死的壯麗啊!咱家會在皇上那裏為你們請功的。”
“公公……”
啪!
半截硯台砸上了道士的頭。
噗通一聲,道士栽倒在了河裏。
夜雨已經很大,河水也漲了,滿地的屍首大都被沖走了,牛油火把也已全部熄滅。
在這深山中,只有那頂紅帳里還有燈光。
公公很認真地在為女子梳理秀髮,眼中充滿了愛惜。過了好久,終於盤好了高高的髮髻。
公公對着那顆女人的人頭,附身跪下,“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