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百歲快車
“夏至三庚數頭伏”,夏季歸心,而心喜涼,涼卻難尋。
慣於貓在門旁一邊窮聊一邊放哨的索欣這時壓低了嗓門直叫喚,“快快快,各就各位,散養區的來了。”
看艾瑤也忙着收拾桌子,緊張兮兮的樣,我也只好跟着裝模作樣地拿起門旁的掃帚,隨時待命,索欣不知什麼時候已舉起了一把臟舊的雞毛撣子在牆角瞎搗騰,我猜測着是不是一把手大人要大駕光臨了,早幾月前就開始的搞“雙創”——創文明、衛生城市活動,還沒聽說有結束的跡象,不過這種象徵城市文明的舉動,永遠不會有宣佈結束的一天,即便是真的結束了。
結果來的卻是陰主任,在門前晃晃的,同時探頭探腦地,“擦仔細點啊,明天局裏極可能要下來檢查。”
大家只管“埋”頭幹活,風瀟瀟兮易水寒,不需用口回答的問題我們從來是只用行動證明,陰主任見沒人應聲,兀自拔腳轉向樓梯去南邊的車間了。
索欣先是把撣子在牆角一扔,“又是可能,還極可能,天天把咱當猴耍。”
“哎,散養區什麼意思啊?”我可是憋了半天了。
艾瑤強忍住笑,“你還是問索大小姐吧,就是她給咱們陰主任起的外號。”
索欣賊兮兮地,“誰讓他不是住在小區的?還偏裝有錢人開着個破面的到處招搖,聽說就這個周末在東環轉盤處還與一美女搭訕,被人狠狠地給罵了。”索欣又放低音貝,“聽說那女的還是他曾經的鄰居單位的,這是聽來的小道消息啊,可不能亂傳,不然我就要死翹翹了。”
艾瑤更不喜這種道聽途說的,更談不上傳了,“你不是金剛不壞嗎?”
索欣強辯道,“可我沒有九條命啊。”
“你可以養九隻貓啊,關健時刻讓它們上就OK了。”
“那不行,要是哪日有帥哥看上我了,它們也爭着上,我哪能爭得過它們啊?”
“那就念緊箍咒啊。”
“那也不行,帥哥面前,我要展現我溫良淑德的一面。”
“得了吧,你。”艾瑤嘲弄地,“怕是兩句話不到就原形畢露了。”
我自己最近都有了要瘋掉的感覺,老家的房子算是基本上完工了,可收尾時卻屢屢出現問題,空調送上門時,說是石徹的要另收鑽孔費;裝太陽能時,說是牆肚裏的管子不通,水電安裝工毛錢不值,折騰一上午,只好把本已貼好的瓷磚又敲掉了一大塊,漏出裏面黑洞洞的一片,最後抹了把水泥了事,事後自家還得再去找貼瓷磚的再補修一下,聽說人家出工是200元/天,輕易不上門;裝風扇的時候又錯把普通開關裝上去了,結果只有一個檔位,坐在下面的人只說是風扇的力度不夠,待把剩下的開關拿到原來的店裏想退掉時,老闆說那是與風扇配套的,他也退不回原廠的,沒法單賣給別人,掉回頭再找裝電的,電工的兒子說是牆已泥好,只剩那麼大的孔,只能裝那小的,除非再把瓷磚砸開一點,那哪是一點,一砸就是一大塊,還毛里毛邊的好不好?本來是應該先通電的,即先裝電器,后才刮抹土料的,偏是電工從樓板上往下搬糧食時不小心摔了個骨折(農村裡為把糧食弄樓頂上曬出的事故可是不計其數),經左找右找,還是其兒子出面幫裝的,到底是嫩,手生得很。
回老家的那天,本就是暴雨連連,一本庄的遠親卻跑了兩趟,也沒見說什麼重要的事,上午走了,下午又來了,原來是為屋后澆築水泥台時想讓澆窄點,說是別人家有澆1.5米的,他兒家想讓澆成1米的,不然出門不太方便,意思怕鋪得寬了會擋他家的道,本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鄉里鄉親的,一句話卻成了“愛”你口難開了,左尋思右徘徊的大雨里折騰得讓我過意不去,還以為是看我平素里不常回家,專程跑去與我拉家常的。
大雨直倒時,正門下的小屋裏就漾滿了水,一個老母親還得忙上忙下地做飯給咱吃,有心幫忙,一出去再回屋鞋髒了她又得馬不停蹄地拖地,新建的房子自然是愛惜的,況且母親素來愛乾淨,她自己倒是鞋一脫,打了赤腳,我可能在城裏也住得久了一些,倒真是不太習慣了,也無以忍受,本就沾了關節炎的身上,可不想再糟蹋自個兒了。
正想着煩着,又聽索欣直叫喚,“快,全部卧倒。”索欣這回是從自己的瞭望口放的哨,也就是臨近她辦公桌的窗邊。
心下狐疑,這回又來的是哪路神仙?外面強光照射,漫天的小火苗噌噌地似從十八層地獄裏往外冒,不知索欣是什麼理論,說是太陽都被火射熄滅了。
卧倒倒不至於,假裝永遠在工作,倒是大家都在行。
“哎唷喂我的個心勒,一會冰上走,一會火上飄的。”索欣手舞足蹈地,“不用緊張了,我還以為是財務科科長來了,那可關繫着我的身家性命哪。”
這回是古韻寒,踱着方步,四平八穩地,不過他並沒有進來,只是從窗下過。
“不是應該叫營養快線更貼切嗎?”我嘲弄地。
“嘁,就他,還營養?你看他那肚子上的肥肉,過磅時至多只能算是二等。”索欣滿臉的不屑。
“那麼你呢?”知道切中了要害,可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了。
“我與他不是一個種族的好不好?怎可同日而語呢。”古韻寒在我們單位是有名的黑,不過不是非洲人的那種黑。
輪到艾瑤坐不住了,“你不會給我也起了外號了吧?”
索欣嘴角一撇,“你,付我工資嗎?”
“那他倆付你工資了嗎?”我也只好負隅而上。
“本姑娘我高興啊。”忽而又轉對艾瑤,“不過,你要是想啊,我倒是可以免費給你提供一個,不過就一次哦。”
“你打住吧!”我看到艾瑤的臉都憋得泛紅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她不是秀色可餐嘛。”索欣瞄了一眼艾瑤瘦肖臉龐上那長長睫毛下一雙不是欲說還休就可以欲雨淚先流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妒忌從話里趕出來,“人家不是說了嗎?兔子吃不吃窩邊的草,要看它窩邊的草嫩不嫩,咱可不是百合,不搞同性戀,別擔心。”
艾瑤不再理她,自顧在電腦上噼里啪啦一陣,我只以為是聊天,年輕人誰沒有三五個朋友,抑或是邊聊天邊干點什麼別的私事啊,咱也不便問,我還不至於去鼠窩裏打洞。
坐在中間(每台電腦之間相差有一米之多,相隔的地方除了主機,打印機占的地方,各人身邊還有撂文件的地兒)的索欣自覺無趣,也在電腦上戳戳點點地看些花邊新聞,偶或來個大爆料,倒也給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