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見……家長？
日本的天氣預報倒還是挺準的，大約到了傍晚時分，原本還算明媚的天空陰沉了下來。然後，皝迎來了自己從來到這兒后所經歷的第一場雨。
起初其實並不大，這倒讓放學回家的眾人安了心，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場雨倒是越下越起勁了。
“切，真倒霉。”男人躲在小巷裏，撇了撇嘴，緊了緊身上的剛買的雨衣，“這小子真滑溜，居然跟丟了。”
“對不起，請問你是在說我嗎？”
“什……”男人轉過身，看到背後憑空出現的人影，瞳孔猛的一縮。
他的背後是一條死胡同，而這個少年又是怎麼避開他的視線走進來的呢？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這已經初顯瓢潑的大雨中，沒有打傘的少年身上居然一絲濕痕都沒有，在路燈的照射下，男人分明看到雨點似乎都自主的避開了少年的身體，落到了旁邊的地上。
“這幾天每天都跟着我，真是辛苦了。”少年慢慢的走到他面前，話語裏聽不出任何感情，讓他完全無法猜測到他的想法。
“你是……誰！”面對未知的東西，男人表現出了本能的恐懼，他後退了幾步，有些色厲內荏。
“皝，龍皝，”少年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跟了我這麼多天，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么？”
“你想幹什麼？”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卻也沒有任何的善意，這讓男人更加謹慎了。
“沒什麼，”皝盯着對方的眼睛，“帶我去見見你的老闆吧，‘偵探’先生。”
銳利的目光讓男人背後的汗毛倒立了起來，“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放心，我沒有惡意。”皝撩了撩自己的鬢角，“雖然說自己也能去，不過缺個人引薦一下總覺得不太禮貌，畢竟對方是言葉的長輩。”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一聽到“言葉”兩個字，男人立刻明白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了，便也不再掩飾了。
“都說了不要緊張了啊，”皝沒有理會對方的戒備與可以散發出來得凌厲的氣勢，繞過他，走出了衚衕，“快跟上，再跟丟了的話，我可不管了。”
“你！”男人很生氣，可在摸不準皝態度的情況下也只好忍了，緊隨其後消失在了雨幕中……
“喂，你說你們老闆是個怎麼樣的人？”皝走在前，閑庭信步，如同出遊般輕鬆。
沉默不語，男人拉着雨衣緊隨其後。
“哎？怎麼不說話。”
……我忍。
“嘛，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傲嬌了？”
……我還忍。
“算了，還是給我說說你們老大吧……”
……我繼續忍。
“他是不是一個臉上帶着道刀疤，一天到晚穿着一身黑西服，沒品位，很嚴肅，一天到晚老是板着個臉，有奇怪趣味的超級無敵猥瑣大叔？”
……我忍無可忍。
男人大喊：“你別在那兒胡說八道！雖然老闆他臉上確實有道刀疤，雖然他的確只穿黑西服，雖然他沒品位，很嚴肅，一天到晚老是板着個臉，有些奇怪趣味，可是老闆不是一個猥瑣的人，他在我們心目中如同富士山一樣偉大。”
“呃，你還真直接……”皝囧了，“富士山……看來他還是禿頂。”
“呃，老闆……”
只見他從衣服的內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仰天長嘯，“屬下不僅辦事不力，還泄露了公司的最高機密，屬下決定以死謝罪！”
“哇！日本的剖腹文化，”皝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折凳，就這樣坐在了路邊，“快，快，我一直都想見識一下的說，百聞不如一見啊！”
男人拿刀子抵着自己的小腹，跪在地上，“你都不阻止我一下嗎？”
“為什麼要阻止你呢？我一向尊重別人的決定。”
“你可是罪魁禍首啊！”有話好好說嘛，哭個什麼。
“哦，你可別死啊。”皝用的是很敷衍的語氣。
“嗯，”應了一聲后，男人就收起刀子，站了起來，這也太現實了吧……
高大的複式寫字樓直插雲霄，如同神話中天與地的支柱。
“就是這兒了。”皝抬起頭，仰望着大樓那遙遠的最頂層，“我討厭爬樓梯。”
“走吧，”皝用眼神示意男人帶路，“帶我去找電梯。”
“為什麼是我！”
“我可是客人耶，給客人領路有錯嗎？”
“你……”
“你好！我就不做自我介紹了。”說這個話的時候，皝正坐在一張高級的真皮沙發上，抿着手中的咖啡，而在自己對面的是一位彪形大漢，他就是言葉的父親。
“正宗藍山，你們有錢人真奢侈。”皝在感嘆着，腦中還盤算着自己是不是也去搞個幾十斤回家和伊卡洛斯兩人慢慢喝，貌似喝不完帶回天界給烏路德和小貝露嘗嘗也不錯。
“他們會喜歡的吧……”皝心裏想着。
“你的膽子倒是不小，”言葉的父親皺了皺眉，眼前的不速之客明明只是一個男孩，卻讓閱人無數的他完全看不透，“你是怎麼知道的。”
“以學生會的名義，找老師借了一份資料罷了，”本來只是自己一時興起想去試試，可沒想到還真借到了，這倒是省了自己很多麻煩。
“好吧，那麼你找我有何貴幹？”
“說說言葉的事情……”
“哦？”對方挑了挑眉頭，伸出手，示意皝講下去，“我到想聽聽閣下有什麼高見。”
“高見沒有，我只是想幫幫言葉同學而已。”
“為什麼？”
“也許是贖罪吧，償還我過去的罪孽。”皝將問題的答案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我來這兒只是想告訴您不論如何，您都不用緊張，因為我對言葉沒有任何的惡意。”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當然不是，我也希望你們能對她好點，不然有一天或許你們會追悔莫及。”
“你什麼意思？”對方几乎立即緊張的站了起來，抓住皝的衣領，“言葉到底怎麼了？”
“請冷靜點，還有，放開您的手，”面對失態的言葉的父親，皝顯得很冷漠。
……
“master，回來了？”等到皝推開了家門，坐在電視前伊卡洛斯立刻迎了上來，“我去準備晚飯。”
“不用了，伊卡洛斯，”皝阻止了走向廚房的伊卡洛斯，“我不餓，陪我坐坐好嗎？”
在言葉父親那兒一番長談，雖然絞盡腦汁的讓對方同意放寬了對言葉的控制，讓她自由的與誠交往，可自己卻依然高興不起來。
“怎麼了，master？”
“我是不是很失敗……”皝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我一直在一個更長也更遠的時空中旅行，以一個過路人的身份看着這個世界裏所發生的一切，總以為這一切與自己無關，總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任務……”
不是沒難過，不是不想念，卻要將一件一件的事情都放在心裏，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滿。
“master。”對於自己主人這突然的消沉，伊卡洛斯感到有些奇怪，往皝的身邊挪了挪，可以讓他依靠着自己的肩膀。
“可是，從那天開始，從認識了她開始，這一切都不一樣了。”皝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融入了有她的那個世界，想她所想，愛她所愛，那時起，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可笑。”
聽雨滴落在窗檯，濺起一朵朵水花。
皝低下了頭，“多麼可笑啊，我根本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無法融入這個世界，卻妄想去撫平這個世界的過錯。”
“若夢一直信任着我，可我卻辜負了她的希望，所以我只能不斷地逃避，到頭來，我還是看着她被一點點侵蝕，束手無策，甚至不能有任何行動。”
“master……”伊卡洛斯忽然發現這時的主人不是那個會微笑着撫摸着自己頭髮的他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醞釀。
“在責任和若夢中，我選擇了前者，所以我失去了她。”皝雙手抱住自己的頭，肩膀在顫抖着。
“master！”伊卡洛斯不明白皝為什麼會這樣，只是覺得自己也很難受，她輕輕捧起皝的手將其放在了自己的頭頂，雙手緊緊地按着，如同做了錯事被父母教訓后捂着腦袋的孩子。
“master，很，溫柔，我，很喜歡master，撫摸我的頭。”
“伊卡洛斯……”看着伊卡洛斯這幅可愛的模樣，皝覺得心裏好受多了，揉了揉她的頭髮。
皝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吶喊，好想將這一切都發泄出去。
在彼此相遇之日，你曾在我面前故作堅強，在同一片輕風中，我們也曾笑語輕揚，回首往事，我總是會悼念有你的時光……
站起身來，來到窗邊，皝看着黑夜中的街道和點綴着這條小路的路燈，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了眼前。
“皝，你在烤什麼呢，好香啊！”少女蹲在烤箱前，用力的抽着鼻子，似乎想將空氣中濃郁的芳香吸盡。
“皝，這件衣服好看嗎？”少女換上了舞會用的晚禮服，在自己面前優雅的轉了一個圈，期待的看着自己。
“皝，你就去陪我一下啦，就一下……”少女搖着自己的手，嘟着嘴對自己撒嬌。
“皝，不要離開我……”少女在睡夢中呢喃着，不肯放開自己的手，無奈的常常在她床邊一坐就是一夜。
“皝，這隻小鳥好可憐，我可以養它嗎？”少女手中捧着受傷的鳥兒，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皝……”歡笑的少女站在遠處對自己搖着手。
“皝……”奔跑的少女回過了頭。
“皝……”
“皝！”
“若夢……”皝低着頭，指甲緊緊的嵌入掌心，疼痛讓他從回憶中驚起，眼淚在眉睫上欲滴未滴，往事醒來，卻又微笑的轉過身去。
“我好想你，好想再見你……”
“master，”伊卡洛斯走上前來，手中端着放紙巾的盒子。
“謝謝，”抽出紙巾胡亂的抹了兩把，“我好受多了。”
“剛才的master，很不一樣，很不喜歡。”
皝覺得好累好累，“我先去休息了，伊卡洛斯，明天還要上學啊！”
“好的，master。”
再看了一眼窗外，雨，已經停了；天，也快放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