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代價
腳下法陣猛然間以皝為原點擴散開來，以一個緩慢的速度旋轉着……
以六芒星為中心，以星辰為底，綴以日月。
綴着複雜魔紋的環狀迴路從法陣中升起……
魔環沿着皝的腳底迅速上行至皝的頭頂處，然後又如同失去了動力般緩緩降下，回到腳底……
往複，變化，法陣的旋轉和魔環的升降相互照應，依照着一個古老而又莫名的節奏……
紫色的光芒從玻璃珠中噴薄而出，如同突然拉下的巨大帷幕將皝的身體籠罩了起來，讓站在外面的伊卡洛斯她們的心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那道紫色的光芒中，此刻夾雜着明顯的不安和破壞氣息。
即使不說，她們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兇險異常……
“警告：出現數據異常流動……”
“這是……”在外巡視的貝露丹蒂突然發現自家的方向似乎發生了什麼，立刻掉轉了頭，向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警告：異常流動擴大中，外界數據產生不穩定諧振……”
法陣在漂亮的大理石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高速的氣流吹翻了茶几上的杯具，掀起了牆上的日曆，也將伊卡洛斯和黯的頭髮弄得凌亂不堪。
但是，現在法陣外的她們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這些邊邊角角的問題了，緊盯着被紫芒所包圍着的皝所站立的地方。
“以慈愛仁德的神之名作為依靠！”
皝洪亮的聲音穿透了包圍着他的不祥之力，堅定而不容置疑。
“以守護萬物的神之心作為擔保！”
“降臨於天空之下的祈願……”
“蔚藍之光，指引前進之行方……”
“吾以吾願，屹立大地……”
“於此，共鳴成立！”
隨着被高喊而出的咒文，皝身邊的紫色猛然間扭曲，盤旋，摺疊之後轉變成了天邊晚霞一般耀眼的顏色……
“這是……”
就在街道對面的小巷中，在燈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黑影背靠着牆壁，驚訝地抬起頭來面向那扇緊閉的窗戶。
被拉上的窗帘也抵擋不住房間裏的光芒四散。
“是同類么？不對……隱隱約約間居然還有神的氣息”
“而且，還如此強大……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讓人期待啊。”
“唉？似乎有個傢伙朝這邊過來了。”喃喃自語中，黑影默默地站直了身體，一聲不吭的離開，背向著路口，融入了陰影之中……
天空中，趕回來的貝露丹蒂和黑影就這樣擦肩而過……
“已經開始了啊……”在天界，耶米拉站在偌大的神殿中，背對着空蕩蕩的大理石長桌，望向不遠處的方尖石碑，長嘆了一口氣，時不時有來自遠方的微風穿過神殿，吹動他的衣擺，深沉而哀傷。
“我們對不起皝……”他這樣告訴自己，也告訴身後的那個將自己整個身體都隱藏在石柱背後的人。
“是啊，我們欠了他太多太多，”尤洛這個本不應該出現在天界的傢伙，此刻正低頭靠在大廳外圍的石柱上，明媚的陽光在他的臉龐上投影下深邃的黑影，“雖然，這也是他自己的決定。”
沉默了，在這間大廳中，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而哀傷。
“你確定這樣做是對的么？”
“你別無選擇吧……我和皝也是。”
“嗯……但是正因為這樣，他已經永遠都回不來了，或許比起被那個東西同化后被我們消滅，能作為一個普通人活在那個世界對他來說將是最好的結局。”
“那樣可能性有多大。”
“不到一成……不過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放棄。”
不僅不到一成，事實上這種情況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這是兩人心中的共識，只不過都默契地不想承認罷了。
這件事情，和皝密切相關的事情，幾乎造成了整個天界的災難。
“還是委屈你了啊！”
“什麼？”
“還要讓你以逃脫的名義出來……”
“這一切本都是我的錯，”尤洛對他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對於我與其說是委屈，更多的還是救贖。”
“這就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么？”一念及此，耶米拉疲憊地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
“我回去了，”尤洛看着自己多年的好友如此蕭索的樣子，搖了搖頭，“我們，其實都很脆弱啊……”
“你打算怎麼做……”
“雖然在永恆的凍結之中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會讓我心裏好受一些，”尤洛伸出手指，在虛空中隨意地畫了一個圓，“但是，該完成的事情總是要完成的！”
圓圈擴大，在他的面前變成了蕩漾着漣漪的鏡子。
“我現在想做的，就是看着他能夠在完成心愿后離開，然後，一個人回到凍結之中內疚與悔過……”
“是啊！這是我們所能為他做得所有事情了……”
跨過鏡子，尤洛的身影消失在這恢弘的大廳中……只留下耶米拉一人，抬頭仰望着無盡的蒼穹。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聽到這片天空的哭泣……”
皝緊閉着雙眼，眉頭微微挑起，雖然身邊的光芒已經消失了，可是他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黯，這是？”
“master……”
“別過去，”黯一把拉住想要靠近的伊卡洛斯和貝露丹蒂，“耐心的等待吧，如果是皝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似乎為了應證黯的正確性，話音剛落，皝就放下高舉的手，睜開了雙眼。
雙眸中，銳利的紅芒一閃而過……
然後，皝對着擔心他的女孩子們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成功了么？”
皝微笑着不說話，卻搖了搖頭。
“失敗了，么……”皝的舉動讓黯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陷入了一片死灰般的失望中。
“也不是……”皝伸出手來，攤開了空無一物的掌心。
那顆原本應該握在掌心的紫色玻璃珠已經不見了。
“這到底是……”
“很奇怪，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皝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凝視着自己的指尖，“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其實，就在剛才，他就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將原本設置在這顆珠子上的魔法結構連同珠子一起吸收，吞噬，然後同化掉了。
現在，這個法術已經和皝的本源合二為一，對於這樣未知的變化，他心中也本能地閃過一絲不安。
但進過了一番思前想後，皝還是決定不將這個情況告訴她們了，以免徒增一些憂慮與困擾。
“首先，我並沒有回復神的身份……這個，你們應該已經感覺到了，”皝相當無所謂地對她們說道，而後者也是點了點頭。
“但是，我又擁有了奇怪的新力量，不像是神，也不像是漏洞……”
“比如說這樣……”皝一揮手，深紅色的火焰從指尖冒出，凝聚成為了一把猩紅的長劍，大約有皝一臂半的長度，細而長的劍刃曲成了一個好看而又玄奧的弧度，流動着黑色的光華的長劍，彷彿要將周圍的光線吸入其中。
“這不是碧落，”皝說著便隨意地將大劍插入地面，劍刃毫不停頓的刺穿了腳下的地板，“而且，使用這種力量似乎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啊！”
皝感到握劍的右手，如同火燒般疼痛着，他低下頭，看到黑色的火焰狀紋路正如同在夏日瘋長的藤蔓般沿着自己的手臂，越過了手腕，向上延伸一直到了手肘上。
“真不友好啊，這個造型！感覺我像是從某個異世界來的大魔王一樣。”
“不過習慣了這個設定以後，反而覺得有些帥氣……”對翅膀這種耍帥用的東西提不起絲毫好感的皝，反而更喜歡自己新的造型和這些火焰紋身了。
“終於擺脫了鳥人的命運么？”皝心裏苦笑着，“我這是不是叫苦中作樂？”
“master……”看着皝手中的劍，伊卡洛斯少有的緊張起來。
“怎麼了，伊卡洛斯？”手從劍柄上鬆開，整柄長劍如同遇到了抽水泵般化為了紅色的流水倒流回了皝的體內。
然後，低下頭驚訝不已的皝和木質地板上的一個窟窿開始了大眼瞪小眼……
“呵呵，”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股力量，我還沒搞清楚該怎麼用……”
伊卡洛斯彷彿放下了什麼般，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看來，趕快熟悉力量的運用才是最重要的啊……”嘆了口氣，他再度招出長劍，然後火焰花紋再度出現，不過這次已經佈滿了整個手臂。
“看來這個東西是使用一次多一點呢！”看到自己的手臂上貼滿了窗花般的這幅奇怪模樣，皝用沒有拿劍的左手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是在被侵蝕么？”貝露丹蒂抓起皝的手臂，仔仔細細的掃視着上面的花紋。
“應該是呢！”
“這個玩意，似乎不能隨便使用呢……”
“不過，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少不能失去的東西了！”皝握緊了手中的劍，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點迷惘。
一個人貌似堅強的遠行，轉身回望，卻發現有很多東西都在漸漸失去……
雖說如此，依然決定遠行，這就是我的決定……
現在和過去，充滿了心中，成為了勇氣……
“哪怕是失去一切，我也要守護好前方大家歡笑的身影！”皝看着手臂上一明一暗的紋路，和劍柄上的火熱氣息，彷彿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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