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伍:花御秋香】

【伍拾伍:花御秋香】

這樣溫和濡潤卻又秋風四伏的夜,平素看來是怎樣奪目攝魄的舒適。可如今到了這樣的境地,卻只余寒意沁上手足,略顯單薄的衣裳彷彿已不足以教我取暖,連帶着御花園中的花香,都不那樣好了。

身前遠遠傳來他靠近的聲音,將我一把拉進懷中,將這樣的清寒驅出我的身體,繼而裹住梔子清香。我不曉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是至少,我應該相信他。

他的呼吸,他的體溫,就這樣將我擁在懷裏。

片刻的靜寂,那是真真正正的靜,彷彿御花園中不曾有過我們這兩個人,只有百花競相開放,共賞月光。

他的嗓音青澀而溫潤,彷彿從遠古而來,“靈兒——”他張口還想要說些什麼,我將食指壓在他的唇,繼而搖了搖頭,眼睛裏盛了如水月華,抬頭看他道:“你什麼都不必與我說,我信你,彷彿信我自己一般。”

心裏像揣了一隻小兔,砰砰的厲害,梔子甜香幽幽襲入鼻尖,我曉得,只要我一抬頭,便是他的眉眼。有悠長的嘆息,他熟練地將我的手裹在手心,拋出一絲溫柔的嗓音,道:“手心這樣涼,今晚,是不是嚇着了?”

這樣熟悉而尋常的親昵,教我總覺得還是在往日,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喉嚨口泛出一絲哽咽來,鼻尖也被酸意堵塞,心裏卻是開心的,他依舊是,我的蘇子珩啊。

一絲笑意含在口中,抬頭對上他的殷殷目光,聲音極輕極輕道:“靈兒不怕,無論如何,我都不是自己一個人。”頓了頓又瞧着他笑,口中道:“更何況,除了靈兒自己想不開,可再沒有什麼可以將我的小命拿走了。”

他聞言忍不住也笑了,颳了刮我的鼻子道:“這樣的時日,也只有你這般的性子,還敢這樣玩笑。”我微微唏噓道:“人生苦短,高興與不高興都是一日,何苦為難自己,還要連帶着為難你。”

他的懷抱又緊了些,像是要將我融入骨血,口中道:“只要父皇聖旨未下,事情便還有轉圜的餘地,”又看了我定定道:“即便父皇下了旨意,我也——”我在他懷中輕輕掙扎了一下,粉面微怒道:“即便是皇上下了旨意,你也千萬要保全自己。”

身子在他的懷中微涼,眼裏卻有盈盈的光,不曉得是否該將事情全盤託付於他。“子珩——”,我喚他。

“嗯?”他低頭,背面映着雪白月光,彷彿整個人都在月色下熠熠生輝。

眼中的淚盈盈於睫,將落未落,我又迅疾低下頭不去看他,他握住我的手,語氣心疼道:“你說。”

我低語:“你要答應我,無論遇到了什麼,都得先顧着保全自己。”

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龐,道:“至少我要先保全了你,方才要保全自己。”

我搖搖頭,口中輕喃:“那我們都活着好不好,都要好好的活着。”他摸摸我的髮絲,道:“傻丫頭,別胡說,好不好的說到死生上去了,我們如今不都還好好的嗎。”

“可是子珩,你要允諾我,你會好好的活着,你發誓。”

他側頭淺笑,依舊是好看的很,口裏是寵溺的語氣,道:“你如今可是愈發小孩子氣起來了。”又做出了發誓的手勢,道:“我蘇子珩對月起誓,今生一定死在凌靈之後,但求生可同寢,死亦同居,生生世世相偎相依,白首不離。”

我看向他的指尖,道:“為何一定要在我之後方才往生呢?”

他笑:“我可以將你的屍骨封在萬花叢中的皇陵,等你安頓好了,我便去墓室陪你,教法師用佛鈴將你我連在一起,這樣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可以尋得你。可若是我先走了,你定然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我朝他懷裏蹭了蹭,心裏安定下來,開口是極淡靜地語氣,道:“子珩,你如今,不僅僅是你自己的,還是我的,還有一個人,他也很想見你,特別特別想見你。”

他道:“那人,是誰?”

我按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在我尚不明顯的肚子上,問他:“你感覺到了嗎?他在,他也很想見你,可是他如今太小,眼睛都還沒有睜開,看不到他的爹爹。”

他的袍袖那樣闊大而暖和,將我裹在其間,他的手臂那樣厚重而有力,教我逃離不得。他喚我:“靈兒,你不曉得,如今,我有多高興。你的手足這樣冰涼,可千萬不要壞了身子。”他的呼吸流轉在我的面上,不覺露出笑意來,道:“我只等着,將來你與我並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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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雨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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