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兄弟

第五百六十一章 兄弟

李隆壽對這位才人娘娘並不陌生。昔年去乾清宮向景泰帝請安,見得最多的便是年輕的劉才人當日那妖妖嬈嬈立在景泰帝身畔侍疾的模樣。

那時他將她認做是瑞安的眼線,對這揚州瘦馬出身的女子充滿了蔑視與仇恨。誰承想人不可貌相,以為趨炎附勢的青樓女子卻滿是俠義心腸。

眼前這位不僅與景泰帝瞞天過海有了親生骨肉,還能假死逃出瑞安的魔掌,更能將青龍等人籠絡在側,拿着合三為一的兵符,一心一意想要匡複舊主。

眼見劉才人珠淚欲滴,姣好的眉目間添了些與年齡不相儀的滄桑,李隆壽敬佩之心油然而起。他向劉才人深深一揖,恭敬地喚道:“母妃,您這些年受苦了。”

便是劉才人仍居宮中,以她卑微的身份大約也當不得李隆壽一句母妃。劉才人曉得對方滿是尊敬之意,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不安,連連謙道:“民婦不苦,殿下身處宮中才是真得苦。如今早離宮闈,民婦豈敢當殿下如此稱呼?”

李隆壽含笑不語,只雙目灼灼望着被才人牽在手間的紫衣小童,眼裏漸漸含了熱切之意。蘇梓琴前次卻與李隆昌見過面,兩人算得上舊識。她往前走了兩步,在李隆昌旁邊蹲下身來,眉眼彎彎地笑道:“昌弟還認不認得我?嫂嫂可未食言,今次把你的大哥哥也帶來了。”

李隆昌極為聰慧,一眼便認出了蘇梓琴。他十分乖巧地行了個禮,彬彬有禮地答道:“隆昌自然記得嫂嫂,這一位便是您上次提的大哥哥么?”

紫衣小兒童稚宛然,卻規規矩矩上前想給李隆壽行禮。李隆壽生怕嚇着他,不敢緊緊去抱,只輕輕將他攬在懷裏。瞧着稚兒眉眼間依稀與先帝相似的模樣,不覺便紅了眼圈。他輕緩地拍打着小兒的肩膀親昵問道:“是昌弟么?”

李隆昌被劉才人教得極好,虎頭虎腦的樣子十分可愛,他瞧着李隆壽眼中幾欲落淚,彎着一雙眼睛不解地問道:“大哥哥怎麼哭了,你如何曉得我的名字?”

劉才人早已淚眼婆娑,往一旁側過身去。李隆壽再將小兒擁得緊些,語帶哽咽地說道:“我是你的哥哥,自然早便曉得你的名字。來,這個送與你。”

李隆壽解下腰上一塊二龍戲珠的玉牌,將它鄭重遞到李隆昌的手中。一枚暖玉滑如凝脂,溫潤剔透間沒有一絲雜質,捧在小兒手間似是一汪碧水。

象徵著皇家身份的龍牌被李隆壽送出,便是正式認下李隆昌先皇後嗣的身份。李隆昌曉得東西貴重,並不敢自專,而是側頭向母親凝望。直待瞧見劉才人含淚應允,這才乖巧地收在懷裏,再沖李隆壽極規矩地行了一禮,謝過他的賞賜。

李隆壽撫了撫幼弟腦際濃密的黑髮,又沖劉才人深深一揖:“您將弟弟教得極好。這番大義隆壽早已知曉,只恨奸人當道,如今還不能親迎您回朝。”

劉才人一時熱淚滾滾,眼中卻含着深切的喜意。她與蘇梓琴彼此見過禮,再推着李隆昌道:“昌兒,這便是娘親從前與你說過的哥哥,可要用心記住。”

孤月群星之下、午後黃昏之時,劉才人只要一收空閑,便會給李隆昌講述從前的事情。小孩子早慧,李隆昌對大裕的事情並不陌生.

聽得劉才人這樣說,瞪着一雙黑若曜石的眼睛望了李隆壽片刻,那份天生的親情使然,他竟然再次一頭扎進了他的懷抱,親親熱熱喚了聲兄長。

這兄弟相認的一刻已然等了幾年,劉才人當初凄凄慘慘離了皇宮,並不承想自己真能完成仁壽皇帝的囑託。若沒有陶灼華當日雪中送炭,她與青龍和朱雀的日子實在捉襟見肘。如今曙光在前,劉才人回首從前,一時百感交集。

李隆壽與親兄弟相認,一直不捨得鬆手,便是往正房走去,也將李隆昌抱在懷裏。李隆昌伸出兩節藕瓜般的小胳膊,牢牢環住李隆壽的胳膊,將小臉緊緊貼上李隆壽的額頭,兄弟二人初次見面竟是那樣親昵。

眾人在正屋裏落坐,李隆昌乖乖地坐在了李隆壽的身畔。李隆壽眼望坐在劉才人下首一臉滄桑的青龍、朱雀與玄武二人,再次拱了拱手,慌得三人趕忙立起。

昔年叱吒風雲的四大暗衛,曾親手攪動了多少乾坤,如今卻落得身有殘疾。李隆壽忙請眾人坐下,動容地說道:“父皇臨去之時,曾悄然囑咐於朕,三位不愧為真壯士,當得起義薄雲天。母妃與幼弟托賴您三位照顧多年,朕這裏謝過了。”

劉才人臉上的淚水一直不斷,到是李隆昌一時喜笑顏開,牽着母親的衣角問道:“母親,您怎麼一直在哭,咱們見到了哥哥難道不是一件歡喜事?”

拿帕子往眼上輕輕拭去,劉才人睫上仍掛着晶瑩的淚滴,卻沖李隆昌展顏笑道:“昌兒說得極對,母親此刻正是滿心歡喜,這是喜極而泣。”

眾人寒暄契闊兩句,劉才人便命丫鬟先將李隆昌帶下去,再向李隆壽歉然笑道:“請陛下與三位前輩在這裏稍稍寬坐,民婦要請皇後娘娘幫個小忙。”

李隆壽曉得劉才人此舉必定與先皇遺詔有關,只猜不透劉才人要蘇梓琴幫什麼忙,忙和煦回道:“母妃請便,只是您往後可千萬別以民婦自稱。如今說這話為時尚早,我李隆壽卻願對天發誓,有朝一日殺回咱們大裕皇城,第一件事便是尊您為一國之母,這也不枉您匡複故國的義舉。”

“陛下”,劉才人哽咽難言,方才拭凈的淚水又紛紛滑落。她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向蘇梓琴欠身道:“皇後娘娘,請您隨我來。”

蘇梓琴依順劉才人的意思,隨同她起身,再掀起滾着闊藍錦邊的旋花暗紋帘子,沿着過道走至盡頭,到了後頭的暖閣。

劉才人自從臨窗的大炕上取過自己的針線簸籮,從中拿也一把銀剪,又手腳利落地從炕桌間取了半截蠟燭,就着香爐間的香火點燃,將銀剪在火上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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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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