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皇帝詔曰
我抬頭正想說當然不會,誰知目光一落在他的臉上,神色驟然劇變,竟“啊——”地一聲驚叫了出來。
對面的人五官精緻秀麗,容顏俊秀無雙,論雅緻似竹露清風,看風姿比明珠玉潤。長眉入鬢,一雙鳳目似開似閉,擒着三分笑意七分悠遠還有隱隱潛藏的看破世情的淡漠,透射出清亮的棕色光芒。這人的長相,比之男裝的臨宇有過之而無不及,實是絕世難見的翩翩美男。
可是,可是,我驚訝的並非這些。我駭然地看看他,又抬頭看看半空中面無表情的子默,這個人雖俊秀絕倫,清雅無雙,可是那張臉分明和子默有七八分相似。而且,那雙棕色的眼眸,在伊修大陸中我看過黑色,藍色,墨綠色,甚至茶金色的眼睛,卻除了子默從未見過棕色的。此人,究竟和子默是什麼關係?
子默嘆了口氣,仍是那般的面無表情,淡淡道:“他是我的祖先。”
‘祖先?!’我死瞪着眼看看上空的子默,又看看面前錯愕疑惑的韓靖遠,天哪!韓氏祖先和一百五十年後的子孫居然齊齊出現在我面前?可是,總覺得子默的態度很奇怪啊!第一次在客棧見到他的時候,子默明明不知道他身份的。可是今日他看韓靖遠摘下面具,也沒有絲毫驚訝,顯然早看過他的真面目,那又為何不告訴我呢?
我抬頭看着子默,他撇過頭去望向窗外,神色冷漠無喜無悲,我卻只覺心頭一陣陣冰涼。這些時日來緩緩沉澱起來的喜怒哀樂,竟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
“秦公子?”韓靖遠皺眉疑惑地叫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勉強笑道:“韓兄,叫我臨宇吧。我自然願意交你這個朋友。之所以會驚訝,是因為韓兄與我一個朋友長得七分相似,在下一時失態了。”
韓靖遠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嘴角擒着笑容,收起那錦盒起身道:“臨宇你身體未愈,我就不叨擾了。將來若有什麼事要在下幫忙,可以去城南韓府找三公子。”
我也只是淡淡點頭,目送他離去。這人的性格我多少摸到了一點,既認了朋友就絕不喜歡婆婆媽媽的客氣,否則,反倒讓他看輕了。
‘子默。’我躺在床上閉起眼,一邊在心裏念道,‘楊毅究竟是否知道我女子身份了?還是如今只是懷疑?你猜他會下什麼旨意呢?’
子默的聲音也帶了幾分凝重:“應該只是懷疑。他今日對你做得異常舉動,與其說是調戲,不如說是試探。至於那道旨意,我也說不準,但願……不是我想得那樣。”
我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輕咳了兩聲,隨即伸出手轉動了水鏈,道:“我今晚回去現代一趟,順便去查些皇帝控制大臣的資料……這些鈎心鬥角,真是有夠煩人的。”說完,便沉沉睡去。
又過了三天,我的病終於好全了。這日,我裹了厚厚的披風,懷中抱着小暖爐在園中亭閣賞景。冬日百花凋零,樹木蕭瑟,但赤宇樓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園中種了十幾株梅花,此刻正處於半開半閉之際,隨着微風,暗香浮動。前方是一片人工穿鑿的湖泊,不大也不深,但卻是引自城外護城河的活水,是以常年清澈。
此刻,由於天氣寒冷湖面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從此中望去,亭台樓閣,迤邐蜿蜒。斜陽之下,雪湖凝冰,茫茫一片。若是隔了幾日,待天氣再冷,下一場大雪,那麼香雪花海,洶洶綿延,想必是說不盡的繽紛風流,清奇壯觀。
亭中點着暖爐,三面和屋頂又用飽暖的絞綾紗圍了起來,坐在亭中絲毫不覺得寒冷。此時,雲顏坐在我的左側,與我一般懶洋洋地賞着園景,時而搭上幾句話。右邊則坐着亦寒,正面無表情地泡茶。說起來亦寒所泡的茶當真堪稱天下一絕,冷熱適宜,清新爽口,而且不同時節,不同心情下,他都會選擇不同味道的茶。喝過後只覺口齒留香,心情舒暢,回味無窮。
據亦寒說,是因為當年他師父極愛品茶,是個茶道高手。可是自己卻甚懶得動手泡茶,是以把他教會,以代辛勞。
想着正覺得好笑間,忽聽門外一陣呼喝,雲顏正待起身詢問,卻見宅院的正門大開,一個穿着太監服侍的少年在幾十個侍衛的簇擁下大踏步走了進來。
這個太監我是認識的,叫小桂子,聽說是楊毅身邊最得寵的人,年紀輕輕就做了總管。只見他此刻手拿明黃捲軸,一臉肅穆地走進大門,用尖細的嗓音朗聲道:“聖旨到——”
我只覺眼皮撲撲直跳了好幾下,才在亦寒的攙扶下起身,就在亭中跪下。赤宇樓中上上下下的人跪了一片,本是笑語輕盈的園中,頓時有種死寂的沉默。而我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就有些宏亮的刺耳了:“臣秦洛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小桂子頓了頓冰寒的目光掃過亭中跪着的我和亦寒,續道,“風亦寒身為丞相府侍衛素來克盡職守,忠心耿耿,多次保護朕的愛卿於危難之中。當年赤峽谷一役,更是救過朕的性命。故朕特此加封其為近衛軍副統領,特例官升三品,並將永樂佳寧公主賜婚於卿,婚期定於下月初八。着其即日起上任,欽此!”
赤宇樓中的沉靜一下子被打破了,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着,看着我的神色是同情的,看着亦寒的神色是不忿的。我卻只覺腦中轟的一聲響,似炸開了一團鍋,若非亦寒扶着我,很可能便一頭栽倒下去。
小桂子走上前來,將聖旨遞到亦寒面前,笑道:“風護衛,從此以後你就是駙馬都尉了,比起跟在丞相身邊做個默默無聞的侍衛,那是何等的榮耀。還不快接旨謝恩?”
亦寒冷冷地抬頭看着他,小桂子臉上的笑容一僵,眼中閃過凌厲之色復又回復那謙卑的笑容。
“伽藍!千萬不能猶豫,趕快接旨!”子默的厲喝聲當頭傳來。
我渾身一顫,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我若再不開口,亦寒恐怕就要爆發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抗旨不遵,只是平白給楊毅一個借口狙殺他。最可氣的是,除非我不做金耀的丞相或是暗地放亦寒逃走,否則,就連阻止的理由也沒有。
“臣代風亦寒接旨。”我雙手舉過頭頂,幾乎是將聖旨從他手上搶了過來,“謝皇上聖恩。”
我站起身來,剛好瞥到小桂子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逝,而亦寒扶着我的手明顯一僵。我只能裝作不知,垂首道:“恭送公公。”
傳旨的人終於陸陸續續退了出去,雲顏看看我,又看看亦寒,終於發彪了:“臨宇,你最好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苦笑地看看有些懵的眾人,看看怒氣衝天的雲顏,又看看滿面冰寒的亦寒,心中把那個殺千刀的楊毅詛咒了千百遍。
一路無語地回到駐宇軒——我的書房兼卧室。子默沉沉的聲音不斷響在耳畔:“楊毅此舉至少有三個用意。其一,自然是試探你女子身份。臨宇和風亦寒同進同出,形影不離,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旁人只驚嘆臨宇能力出眾禮賢下士,才讓風亦寒這等高手甘願為仆,傾心相隨。卻不知臨宇其實是女子。你說,若是讓人知曉了你的女子身份,他們會怎麼想?”
我皺眉沉吟:‘他們定會以為,風亦寒肯折尊相隨實是因為與臨宇存有私情。而臨宇與風亦寒同進同出,絲毫沒有避過男女嫌疑,自然也是傾心戀慕於他的。’
子默讚許地看了我一眼,續道:“所以很清楚,楊毅這道聖旨一下,你若是女子,且真的與風亦寒相戀,必然會失態,甚至想盡辦法抗旨不遵。那麼楊毅就能確定他的懷疑了。不過方才你雖有些許失態,總體來說表現不錯,就是楊毅也無法頃刻做出判斷。”
我在心底暗嘆一下,事實上若非子默那一聲厲喝,我是肯定會失態的。想不到,對他的感情竟已經如此無法控制了。只是,那究竟是我的,還是臨宇的?
“其二,你有沒有注意楊毅賜封風亦寒的官職,近衛軍副統領。這是一個看似高位,實則沒有什麼權利的虛職。如此一來,若風亦寒真的接旨,就必須離開你身邊去上任,卻又被架空。到時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就必須動用修羅暗營的實力或是求助皇帝的勢力。總之不管結果如何,對楊毅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另外,你和風亦寒的關係天下皆知,楊毅更清楚你不可能不顧他生死,所以你若當真是男子,他讓風亦寒娶了公主,礙於姻親關係,你就算真要逆謀篡位,也要考慮再三。”
我嘆息,對這件事終究百思不得其解:‘子默,你說臨宇這麼聰明的人,又明知自己是女子,不可能犯上謀逆。她為何還要鋒芒畢露,功高震主呢?如此一來,就算楊毅肯相信他,朝中那些擁護傳統皇權的大臣也會看不下去。完全是將自己置於了險境。’
子默忽然無聲,我愕然望去,卻見他幽深的眼眸望着空處,神情既似漠然又似哀憐,極之古怪。良久才緩緩道:“或許她是明知自己時日無多,將來禍福難料,卻又拼了命想保護自己的親人朋友……”
我眼前一晃,彷彿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場景,有個清潤悅耳極之熟悉的嗓音,在我耳邊說:“他既肯為了我默默無聞地等待死亡來臨,我為他所做的這些事又算得了什麼?”
我揉了揉眼睛,駐宇軒就在眼前,亦寒和雲顏跟在身後,子默也是如往常一般,因身處重重陰謀,反而越加神采飛揚:“其三,無論你是否女子,若風亦寒當眾抗旨不遵,這就是楊毅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你若是女子,楊毅顯然對你另有企圖,那麼風亦寒就是他最大的眼中釘肉中刺。從這幾次相見就看得出,楊毅恨不得立刻將風亦寒除去,只是苦於明着來沒有充足的理由對你不好交待,若是暗殺,風亦寒武功之高,沒有百來個高手如何能困住他?就算楊毅後來相信了你是男子,那麼風亦寒就是你建功立業的最大保障,若能除去他,將來他要向你下手時,也就容易得多了。”
我搖了搖頭,推開門去,幽幽嘆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然世網哪能跳出,但當忍性耐心,自安義命,即網羅中之安樂窩也。”話一出口,我頓時呆了下,雲顏頗有感觸地嘆息一聲,亦寒淡漠沒有表情,子默卻是蹙眉深思。剛剛……我說了什麼?
雲顏在一旁坐了下來,斜睨着我問:“楊毅開始懷疑你的女子身份了?”
我訕訕一笑道:“雲顏,你怎麼知道?”
“廢話!”雲顏站起身在我額頭重重扣了一下,怒道,“只有你這個遲鈍的笨蛋才看不出來。這幾日他來看你,就是透過那木門往裏瞧,眼神也是極其曖昧不明的。而且,若非他開始懷疑你女子身份,又豈會不將公主指婚給你,而是指給亦寒?”
我很是無奈地坐在她左側嘆道:“我也不想啊!那日我服了小還丹進宮,誰知不到十二時辰小還丹的藥效就過了,我一時虛弱在他面前昏迷過去,他就招了太醫給我診治。不過,只是一瞬,我馬上清醒了過來。原以為,那個太醫該是查不出來的。”
雲顏蹙眉問道:“你所說的可是御醫院院判陸太醫?”
我點頭詫道:“雲顏,你怎麼知道?”
她深深地凝視着我,良久才道:“就在你回來那天,陸太醫被發現猝死家中,原因不明。”
我渾身一顫,臉色瞬間慘白,那麼說,他確實跟楊毅說過什麼,所以被滅口了。我不由頭痛起來,如今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亦寒是絕對不能娶公主的,自然,我也不能娶。可是,皇命不可違,究竟還有什麼辦法?等等,我們不能違抗皇命,但是公主可以。若是……若是公主堅決不肯下嫁,是否就算楊毅也沒有辦法呢?
“沒錯!”子默笑道,“伽藍,看來你確實不笨啊!”
我沒有絲毫喜悅,搖頭:‘先不說公主的意願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就是她當真不想嫁亦寒,但也未必肯為了自己的終身抗旨毀婚,那畢竟是要付出代價的。’
“別人或許不能左右公主的意志,但有一個人肯定能。”子默含笑靜靜地看着我。
我嘴角抽了抽:‘你不會讓我去跟她說,其實對她傾心已久,我們今生無緣,來世續吧?’
子默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倒不必。你只需給她灌輸三點思想。第一,是你忠貞不渝的愛情觀,一生只愛一人。而你雖除了雲顏終生不娶他人,但仍對她有憐愛之心,不希望她終生不幸;第二,風亦寒並不愛她,而且若她嫁給了風亦寒,你們兩人時常相見,難免不會黯然神傷。不如尋一個真心待她之人,託付終生;第三,聖旨不可違,但她畢竟是皇上的妹妹,若以死相抗,楊毅也是不會強求的。只是……”
子默深深凝視着我,棕色的瞳仁中透出憐惜無奈的神光:“只是這個方法難保不會出現魚死網破的局面,楊毅一個心狠,換來的便可能是公主的香消玉隕。”
我扯起嘴角,淡淡冷冷地笑:‘我知道。如今卻顧不了這麼多了。’
當時的我,自然不會知道,我和子默的這個計劃,竟會間接促成我和柳岑楓的第一次會面,也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子默的命運,亦寒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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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寫文陷入瓶頸了,各位估計也看出來了,情節開始拖沓,對着電腦寫不出東西來,咋辦?是停下修整,還是各位忍耐我這樣拖沓下去,到**出來??唉……長嘆……
確實拖沓了是吧……嗚嗚,嚴重感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