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同閻王談條件?
太陽已經落山很久了,這渝州城裏還是悶熱的像個火爐,康三元拍拍蹲麻了的雙腿,拾起空籃子,將剛拿到手的五十文雞蛋錢揣進袖子裏,長嘆一聲,起身去趕夜市。
回家沒有肉,又要挨宋病秧子的沒臉,她很鬱郁,攢了將近一個月的雞蛋,總共才得了兩斤豬肉錢,往後可吃什麼呢……
她愁眉苦臉的走到一個豬肉攤前,摸了半天,精揀出一塊上等的后蹄肉,討好的笑道:“張哥兒,揀這瘦肉給我割半斤,只要瘦的啊”
賣豬肉的張哥是個胖壯精明的小伙,早就斜眼打量了她半天,此時呲牙一笑道:“又給你病官人買肉啊,我說三元吶,趁着年輕,趕緊改嫁吧,跟着誰不好,偏要跟個沒用的病秧子?!哎,你若跟着我,我保證天天叫你吃喝不愁的,瞧瞧你瘦的,嘖嘖”
說著大手就要捏到她臉上來,康三元連忙後退一步,嘿嘿一笑道:“好歹是他替我還的債嘛,嫁個病秧子,總比給人家做妾受打罵強啊,嫁雞隨雞了,哈哈”嘴裏雖然這麼說,心裏卻是大咽一口苦水,那姓宋的可不只是個病秧子,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啊,算我倒霉,着了閻王的道兒……
“倒也是,誰叫你攤上個好賭的爹呢,可憐見的”張哥兒邊說邊稱肉,因為對三元懷着傾慕之心,所以,在秤上多給她讓了半兩,找了張荷葉包起來遞給她。三元捧着巴掌大的一塊肉,繼續向菜市走,這個點菜市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收攤,一地的爛菜葉子,壞瓜果之類的。
康三元兩眼掃射着地面,於千紅萬綠中精準的發掘出還算完好的菜葉,撿起來放到雞蛋籃子裏,兩趟菜攤子走過去,她的籃子已經滿了,今天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好,還撿到兩顆完整的小包菜頭。她喜滋滋的將其藏到籃子的最底層,匆匆出了菜市,往城南的家裏趕。
汗濕的衣服緊緊黏在身上,一絲風也沒有,康三元卻不敢走慢,撒腿如飛的穿過一條條青石巷,繞過一處處粉牆黛瓦的院落,又向前行了一段,房屋漸少,雜草漸多,一座破敗的茅草院子出現在視野里,這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康三元揮汗如雨的站到那扇破爛不堪的木門前,剛要抬手叩門,那門卻咣當一聲開了,一張眉清目朗的但十分冷峻的臉,出現在門邊,還沒等她在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便被人拽着手脖子,一下拉進了門裏,青石的門檻不高,差點絆她一個跟頭。
康三元忍不住“哎吆”了一聲,搓搓腳脖子,一瘸一瘸的跟上,一邊道:“咳咳,那個,官人,今兒天熱,一直等不到買主,才回來的晚了,我這就去做飯哈”
被她稱為官人的人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似有重疾,艱難的拄着一根木棍,遲緩的走着,聞言回過頭來,兩隻黑亮亮的好看眼睛立起來冷冷的道:“騙誰呢?一籃子雞蛋賣一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我若死了,你還能活嗎?”
然後,他面無表情睨了她一眼接着低聲道:“還有十五天就是那東西發作的日子,你是想嘗嘗那滋味?”
康三元盯着他五根不沾泥的修長手指,抹了一把臉,艱難的笑道:“嘿嘿,官人說哪裏話,我哪兒敢啊,我這就去做飯,這就去——”
她的官人,宋崖宋病秧子,方一甩袖子,慢慢挪回到樹下的躺椅上乘涼去了。
康三元將手裏的肉菜都拿到南面的小廚房,顧不得擦把汗就趕緊忙活開,先去院子裏的井中提上半桶涼水,拿了只大木盆將菜葉子泡上,一陣風吹過,樹下的宋崖咳嗽了一聲,顫巍巍的起身,拄着拐杖進了房。
康三元這裏又回身端着一瓢清水,將鍋刷了,重新添上清水,然後拿着勺子去舀米,伸手到米缸里一撈,摸到了底……沒米了……
康三元一陣心涼,完了,這頓晚飯就打發不過去了,又翻箱倒櫃的在廚房翻了半天,終於在牆角的一隻落滿灰塵的口袋裏,找到了些陳年的舊紅豆,已經被蟲子蛀過了,康三元就着爐火吹了吹灰,將壞的不像樣的都檢出來,扔進灶膛當柴燒了,剩下的用清水淘乾淨,和着缸底那一小把白米,下到鍋里。
這才騰出手來,洗菜切菜,將肉也洗好切好,用鹽泡在碗裏待用,又去牆角找了一把乾乾的小蔥,細細的剝皮,蔥的辣味嗆眼,叫她忽然回憶起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也曾經蹲在家裏那黑糊糊的灶房一角,眯着眼淚剝大蔥的情景。
那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康三元原本不叫康三元,她,也算是穿越來滴吧……
她本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一顆祖國的花朵,叫李牧,家境貧寒,從小在鄉下長大,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努力耕作,養活她們姐弟三個,她很不幸的生為老大,從小照顧弟妹洗衣做飯鋤地割麥無所不能。
後來她終於熬到大學畢業,欠了國家一屁股債,拼死拼活的工作了幾年,在芳齡二十三歲的時候,終於從剛開始的月工資兩千元人民幣,熬到了年收入近八萬,還清了助學貸款,翻身做了自由人,弟弟妹妹大學也即將畢業,一家子的大好生活近在眼前。
但是,不幸就在她最歡樂的時候發生了,那天她剛領到年終獎,喜滋滋的出門準備存銀行,跑的快了點,剛出公司辦公大樓,便被一道白光劈中,咔嚓一聲失去了知覺……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輛大奔……
待她醒來,便發現自己一身灰撲撲的破衣,躺在這個四合院裏,一個油光發亮氣喘吁吁的少爺正欲對自己伸出安祿之爪,口中還叫着“康三元,今兒你就是本少爺的了——”
李牧頓時明白,自己穿越成了古代版的楊白勞他女兒,她一個前途一片光明,青春靚麗的高級白領,怎麼能重回舊社會,還是最底層?!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摸起桌腿下墊的一塊方磚,照着自己的額頭就是死命一磕,頓時——
七魄悠悠,三魂出竅,她再睜眼,已經站在了傳說中的黃泉路上,黃泉路上人很多,她仔細分辨才找出那像一對連體兄弟一般的牛頭馬面,她當即毫不猶豫的撲上去,抱住牛頭的大腿,哭訴前情。
牛頭馬面聽完搓搓手道:“還魂這事兒不歸我們哥倆管,您得去找閻王”
於是她被帶到閻王殿,又毫不猶豫的抱住了閻王的大腿,閻王尷尬的摸摸後腦勺道:“姑娘你先起來,前日本王喝醉了酒,誤將你的名字銷了籍,迫不得已才借了那個康三元的身子與你還魂,我已經託夢給你爹媽弟妹,告訴了他們你的新歸宿,他們必不會擔憂了。這樣吧,作為補償,我將你延壽一年如何?”
她心裏鄙夷了一下,依舊大哭不撒手,閻王另一隻自由的腳急的搓來搓去,道:“不然,姑娘提個要求?只要不是將你送回原身,其他都可以,因為,呃,你的原身已經撞做幾段了,若還能活,是挑戰人間的接受度……”
等的就是這句話!她頓時收聲,乾脆利落的爬起身,整整衣衫,清咳一聲,向案上提起狼毫筆,筆走游龍列下一張單子。擲給閻王。
自家則找了張凳子坐下,托着腮,翹着二郎腿,斜睨着閻王,閻王一邊看一邊擦汗,道:“姑娘,這這,這有些過了,你知道,年終我也是要考核的啊,瀆職兼亂用職權,年終獎就沒了啊,本王還有一大家子要……”
她不為所動,道:“我這可是一條欣欣向榮的人命,其中牽涉到一大家子幾十口人的幸福指數,壽命指數……王爺不給我安排好了,我只有向督查衙門投訴了——”
閻王擦擦汗,凝視單子半晌,終於狠狠心一拍桌子道:“那好,就依了你!不過,你不能再故意拋棄康三元的殼子,要待到她七十二歲壽終正寢時,你才能歸案,否則,這張單子上的條款就無效!”
她想了想問:“那受人脅迫,或者被人意外殺害算不算我故意拋棄殼子呢?”
閻王道:“理論上不算,但因你有故意拋棄殼子的前科,所以,還需酌情考慮。一般來說,只要你沒有盡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按故意拋棄殼子來算,不過你大可不必憂心,康三元生活的地方民風淳樸,不會有什麼無妄之災的。”
她點點頭,不放心的再追問道:“那王爺,康三元以後生活幸福,吃喝不愁這一條是一定能保證的吧?”
閻王捻須點頭。
她再細細搜索,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好提的要求了,便優雅的放下腿來,道:“好,王爺一言九鼎,李牧不勝敬仰……如此,現在就叫我同家人說幾句話吧,這條單子上有寫的~”
閻王深吸一口氣,扭頭一揮手,立即有小鬼過來,領她到了一口深井旁,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了些什麼咒語,便見井水漸漸明亮起來,竟成了一面鏡子,鏡子裏漸漸顯出她爹媽弟妹的臉來,與她預先設想的不同,家人的臉上有悲戚卻無驚奇。
她爹老淚縱橫的先說:“小牧,你安心呆在那邊吧,你銀行里的錢我都取出來了,是不是三萬八千五百塊啊?別的卡里沒有了吧?”李牧淚汪汪的點點頭,道:“爸,我在保險公司入過意外保險的,單子在我房間裏寫字枱左邊第二個抽屜里,你要去領錢的——一定要儘快去”她爹點頭道:“我知道,你弟弟已經在辦了,你放心,那個肇事司機也同意賠款了”
李牧又點頭道:“做的對,賠款方面叫弟弟找個好些的律師商量——”
這時,她媽迫不及待的擠過來道:“兒啊,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唉,我和你說過多少回了,過馬路要看車!嗚嗚,你在那邊好好過,閻王託夢給我們說,你生成了個大家小姐啦~可要善待手下人啊,也別被人欺負了,我們都很好,你莫擔心~”
李牧心裏罵一聲閻王爺這個騙子!勉強笑道:“媽。你別傷心,我在這邊很好,我同閻王說好了,給咱們全家一人多加了十年的陽壽,福祿各加了四成,還給弟弟妹妹加了桃花運——”
她媽抹抹眼淚,啥叫桃花運?她不懂,不過既然是女兒要求加的,就一定是好的,於是止住眼淚笑了。
弟弟妹妹湊過來道:“姐姐,你怎麼就穿了呢,我們早就跟你說董清譚那人靠不住,你不信,你看,你被車撞了才過了幾天啊,他就和別的女人開始約會了,唉……”
“什麼?董清譚他……”李牧聞言心中一痛,她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心急要求證,所以將頭向下探進了井裏道:“真的?那個女的是誰?我認識嗎?啊?”
可是,井裏的畫面卻忽然模糊起來,似要漸漸恢復死水無瀾,這下她更急了,剛要回身命令小鬼再將井水變回來,忽覺腦後生風,背上一痛,便頭朝下栽到了井水裏……
她在天地一黑的那一剎那,心裏想的是,董清譚手裏還有張兩人合辦的銀行卡,卡里有三萬塊錢的結婚費,其中一半是她的血汗錢……
閻王一揚手,將一塊磚頭扔到井檯子邊,在袍子上蹭了蹭手心,高深一笑道:“堂堂閻王怎能敗在你一個小女子手裏,敢逼我簽那鬼條約,你先做幾年燒火婢女去吧——”
瀟洒的一揮衣袖,轉身吩咐小鬼下帖子,他今晚要請牛頭馬面吃飯,封封口,年底還有個三百六十度考核呢……
就這樣,李牧又還了魂,成了康三元。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個面放油光的土少爺已經不在了,木桌上一燈如豆,燈下端坐着一個面罩薄紗、身配短劍的男子——就是如今的宋病秧子,她的官人宋崖。
宋病秧子當時就病的不輕,在手帕上咳出一口血來道:“你叫康三元對吧?我已經付了你的贖身錢,你的賣身契現在在我手裏——”說著,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張黃紙,又收進懷中,繼續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明日你去熟識的人家發發喜糖,就說我是被劫匪打劫的客商,病倒在你家門口,被你救了,倒插門進來的。你家窮成這樣,想也辦不出婚宴。別人應該說不出什麼,咳咳……”
李牧還沉浸在痛失愛情和金錢的雙重抑鬱中,聞言抬了抬眼皮,無所謂的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戶人家買暖床丫鬟嗎,還是江湖人士的英雄救美……
她懶得去理他,剛要別過臉去繼續傷心,忽覺眼前人影晃動,再一抬眼,便目瞪口呆的直面了一張驚世駭俗的臉——一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時挑開了面紗,燭光照耀下,露出一張清貴的玉面,長眉入鬢,目若點漆,檀口朱唇,俊美卻威嚴,不可侵犯。
只是不大像個浪跡江湖的俠士或者客商……
當時,他對着她微微一笑,春風蕩漾,然後靄聲道:“我叫宋崖,來,張開嘴”一隻修長玉白的手,輕輕的點了下她的下巴,她鬼使神差的便乖乖咧開了嘴,便見他右手舉起一枚紅色藥丸,快如閃電的扔進了她的喉嚨里,另一隻手一合,咕嘍,她還沒反應過來,那丸藥已經進了她的腸胃,只在口腔里留下一道極其苦澀的感覺。
見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她頓時明白自己吃的這顆葯不是治碰傷的,難道……是□?
她低頭尋味了片刻,咋沒有小說中描寫的吃藥後那熱火焚身的感覺……又抬頭疑惑的看着對方。
宋崖宋病秧子喂完了葯,直起腰來慢慢的道:“你剛才吃的是一丸追命奪魂丹,這種毒藥發作時間較長,每隔三十天便需要得到一粒解藥。而這解藥現在沒有,以後只要你乖乖聽話,到了日子,我自會給你現炮製一丸。所以,也別想盜葯之類的傻事;追命奪魂丹是我們,呃,宋家的獨門毒藥,別家無解,所以也不用費別的心思解毒。另外,我現在有家不能回。且有重病在身,因此需要借你家這個小院子養一年半載的病,待病好了自然會解你的毒,走人。在此之前,你需要細心服侍一應的飲食起居……同時,為方便起見,對外我們要以夫妻相稱,在家時主僕相待……如果你服侍的不順心,或者亂打聽我的事,那就別想拿到解藥……”
李牧現在已經認了康三元的身子,以後便稱她為康三元了。
康三元當時聽罷宋病秧子的這一番話,有種山水輪流轉的感覺,前一刻她剛剛在地府逼迫閻王簽下了霸王條約,如今自己便被人脅迫要賣身為奴了……並且,自己一定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這男人才得以有時間醞釀出這樣一番周密的打算。
她擦了擦額頭上的血,盤腿坐起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發現他除了長得甚好之外,穿戴上十分平凡,滿身風塵,看得出衣服已經多日未換洗了,多有污跡,全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值錢的樣子,既無行囊,也無褡褳,只有一柄劍,看起來甚是古樸,想還值點錢——也許他是個被仇家追殺的武士……武士愛刀如命,寶劍自然是不捨得賣的,所以,也就是說,現在這個人,江湖落難,得了重病,身無分文,快活不下去了。
被逼急了人,才會想出這麼蹩腳又狠毒的主意。
她嘆了一口氣,睜眼問道:“我的贖身錢是多少?”
“十二兩”
“我若按你要求的去做,一年後,這一筆賬是不是可以一筆勾銷,你我兩不相欠,各走各路?”
“可以”
“好吧……”
康三元明白了,此人是早有預謀霸佔這間屋子養病,不知道養好後會不會殺人滅口?閻王在陰間信誓旦旦的保證康三元以後的生活是富足康泰的,如今可好,倒要在這小茅屋裏做侍候人的丫頭,閻王是個大騙子!
現在她又將閻王詛咒了三遍之後,水開了。
她將米攪了攪,又添上一些涼水,這樣燒的爛一些,然後在另一個泥土糊起來的小爐子裏燒起火來,放上一隻缺了一個耳朵的小鐵鍋,洗凈。又拿起油罐子,在底上狠命的颳了刮,刮出一點陳油,待小鐵鍋燒熱了,這才將這些油渣渣倒進去,待油熱了又放進蔥花,爆了一下這才放進豬肉翻炒,上一世在家裏做慣了的,倒也不為難。
一年半載,說長也不長,只要熬過去她就出頭了。閻王的許諾不可信,以後想過富足的日子還得靠自己,現在,康三元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舒舒服服的,手有餘錢,家有餘糧,吃喝不愁就滿足了。
炒出了一盤包菜炒肉,就着油鍋做了個小油菜湯,看看有些單調,想起籃子裏還有個小爛南瓜,便抱出來,將壞的部分切掉,好的部分洗凈去皮挖壤,切成小塊,乘在一隻大碗裏,撒上鹽,在飯鍋里下了竹篾,將南瓜碗放在上面蒸,飯鍋的蓋壞了個大洞,蒸蒸的往外冒熱氣,康三元心疼柴禾,連忙出去找了十幾個厚厚的桑樹葉子,團成團塞住那缺口。
她坐在小灶房的一捆柴禾上,一邊往大鍋里加柴,一邊心裏發愁。這個倒霉的康三元家怎麼這樣窮啊,米缸麵缸全空了,飯碗不是帶缺口的,就是帶裂紋的,連筷子都沒有,還是前幾天她去給宋病秧子抓藥,磨破了嘴皮子和藥店老闆砍價,省下三文錢,買了兩雙。以前都是用她削的竹子……
她沮喪的嘆了一口氣,算算髮工資的日子,還有十多天……
康三元家是佃農,只有一個酒鬼加賭鬼的老爹,欠了東家——也就是那個土少爺錢家旺一屁股的債,兩個月前,她爹醉酒失足掉到後面的河裏淹死了,按照合同,康家無錢還債,就只有將女兒康三元抵給東家。
所以才出現了土少爺霸佔“喜兒”那一幕,現在宋病秧子替康三元還了錢贖了身,她便依舊還去土少爺錢家旺家上工,當浣紗女。
一個月有五百文的收入……摺合成*人民幣也就一百五十塊左右……連低保都不如啊,還要養活兩口人,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今天她攢了一個月的雞蛋,特意的請了假去賣,才得了五十文錢,她摸摸口袋,剩下的這點錢還能維持兩三天……那隻母雞沒糧食吃,以前是一天一隻蛋,現在變成兩天一隻蛋了…康三元捶捶腿,這雞還是她從后河邊撿的呢,應該就是前街王大嬸家的,後來聽王大嬸罵了幾天的街。
不過康三元硬撐着,就是沒還那隻雞,她實在是很需要它啊——母雞被她關在灶房旁邊的小黑屋裏,不敢見天日,她連賣雞蛋都特意跑到北城區富人區去賣……
康三元嘆口氣。
鍋開了幾遍了,康三元沉重的起身,找了幾片枯葉子墊手,將南瓜碗捧出來,放在一邊晾着,又將飯盛出來,兩個碗勉強能用。
灶房裏熱的很,她燒火流汗的整個人又濕又臟,先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的端起兩盤菜,彎腰出了灶房,外面倒是起風了。堂屋裏亮着一盞昏黃的油燈。
康三元走到門口,對着裏面高喊了一聲:“吃飯了,官人,今兒擺外面還是屋裏?”油燈下的一本書聞言動了動,宋病秧子一張秀逸出塵的臉便正對了康三元,雖然已經看過許多遍了,但是康三元還是忍不住咳了一聲,覺得宋病秧子這老妖孽,長的實在是,咳,太扎眼,還是落難之人呢,頂着這樣一張臉,豈不是將暴露的危險增加了七分?!
宋病秧子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從濃密的睫毛縫裏瞅了她一眼,便懶懶的開口道:“今日風大,擺這兒吧”
咳咳,官人——康三元聽街上的婦女們都是這樣喊她們的男人的,這裏,是淸乾國的一個東南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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