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雨蒙蒙系列之惜夢緣　第四部

她的學生們喜歡她的這個動作。因為這樣他們似乎覺得和老師近了，完全沒有了那份師生之間的距離。也讓學生們的那顆頑皮的心平靜了下來，因為他們知道夢雪這個園丁真的是在用愛澆灌着他們這些含苞待放的花朵。所以在她的課堂上。幾乎很少有學生讓她費心的去組織課堂紀律，大家都尊敬這位年齡不大卻可以聽他們說心裏話的老師。大家看到走過他們身邊的夢雪老師蒼白的臉色，心裏都暗自想今天絕不可以惹老師生氣。

夢雪拿出給學生們出的卷子，並讓班長把卷子發給大家。要求大家在15分鐘內認真地從頭看一遍，然後她會一條條的和大家來複習。夢雪安排完后，就疲憊的坐在了講台後面的椅子上，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架在了空中一樣。渾身沒有一點可以支撐她站起來地力氣，她的兩條腿直打哆嗦。冷汗瞬間出遍了全身……

這段時間她確實是太累了。為了自己的學校還有學生們操勞着，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是否能夠承受的來。她使勁的晃了晃頭，想快點趕走這突如其來的不適。她用右手抓住講台的一角。就怕自己一下子倒下去。被自己的學生們看到。就這樣的過了好長時間，她才慢慢的恢復了過來。她抬頭望向學生們，大家都驚奇的看着她。大家看老師抬氣頭來，其中幾個人趕緊問：“老師，你怎麼了？我們叫你好多遍你都沒有反應，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呀？”夢雪適應着慢慢的站起身，走到教室的中間，笑着對大家說：“同學們，你們看，剛才老師溜號了。所以你們叫我的時候我就沒有聽見，以後我會改正的。大家說，上課不集中精力是不是很耽誤事呀……”同學們互相看着誰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孩子們似乎完全理解夢雪這麼說的意圖。也看出了夢雪老師是不想讓他們擔心。因為他們已經是初中三年級的大孩子了。他們太了解老師對他們那份真誠的心了。

夢雪堅持着上完了兩節課。她知道自己的這種感覺是病情加重的一個警示。自那以後她不但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反而更快的向前走去。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就要到了，所有的人都在為準備年貨而忙碌着。夢雪的父母今年特別的高興。因為他們心愛的女兒今年可以踏踏實實的在家陪着二老過年。記得每一年的春節，夢雪都是匆忙的過了初一就要趕回學校和那些不能回家的學生們一起過春節，好讓他們在學校也能感覺到家的溫馨。

今年女兒回來並且不走了。兩位老人心情是無法言喻的。他們每天幾乎是拉着單子逛每一個市場，買回來了所有夢雪和大家愛吃的東西。就這樣二老還是覺得不夠滿意。他們每天都數着買回的東西，計劃着下一回還要去買些什麼。大家就這樣在忙忙碌碌中迎來了新春佳節。

除夕那天，今年夢雪的家裏要比去年熱鬧了許多。所有的親屬都來了，足足的坐滿了一大桌。夢雪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在屋子裏外蹦來跳去的。到處都能留下她的笑聲。別看她在外面像個大人一樣，其實在家裏大家都把她看成是個孩子，因為無論是從父親家的親屬中排還是從母親家的親屬中排，夢雪都算是最小的，哥哥姐姐們都把她當成孩子一樣的看待。自從她離家去了北京上學，大家就一直期盼着有一天夢雪回來和大家過年的情景。今天終於把這個小妹妹給盼回來了，所以在哈市的親屬們都來她們家過除夕，家裏的氣氛熱鬧非常。

外面鞭炮齊鳴，充滿了棄舊迎新的春節氣氛。媽媽早已把準備好的紅燈籠點亮，哥哥放了一掛長達二十分鐘之久的鞭炮；孩子們忙着把吹好的氣球掛在他們認為最合適的地方；姐姐早把春聯掛在了大門口，幾個大大的福字貼在了最顯眼的地方。爸爸和夢雪是今天的主灶，他們兩個為大家作了滿滿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尤其夢雪還為大家作了幾道北京的小菜。東北人聚會時是少不了酒的，所以哥哥抬上來了一大箱的啤酒。媽媽在一旁看着大家，笑得合不攏嘴。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爸爸的一聲“開飯了”，所有的親屬們都圍坐在了桌子旁。大家把自己的酒杯倒滿。爸爸首先做了酒前的祝詞：“今天又是年三十了，今年我們家顯得特別的熱鬧。那都是因為我們的夢雪回來了，並且在哈爾濱開了一所自己的外語學校。今天我們大家歡聚一堂，一是為了慶祝新春佳節；二是為了預祝我們自己的外語學校將來會一天比一天好。來！讓我們大家幹了這杯酒吧！”大家共同舉起杯，一飲而盡。

夢雪站起身，為父母及每個人倒滿杯中的酒說：“這第二杯酒，由我來敬爸爸媽媽：是爸爸媽媽用他們無私的愛包容並呵護着我，如果沒有父母對我的教育和培養，還有無怨無悔的支持，就沒有我今天的學識和成就。我要用我的一生來報答父母的恩情。”說完，她走到父母面前說：“爸爸媽媽，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們的女兒，再來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說完，三個人舉杯乾了這一杯酒。夢雪摟着父母的肩膀，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

她又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倒滿自己的酒杯，舉杯望向說：“這第三杯酒，我敬我的好兄長好姐姐們，謝謝大家給我的關懷，使我感到了那濃濃的親情在我的身體裏膨脹，是你們給了我前進的動力，我還有什麼苛求呢？就算我只有一天的生命，我也知足了。”夢雪舉杯乾完了杯中的酒。她是想用喝酒壓下那份激動的心情，但是，兩行淚水還是順着她閉着的雙眼流了下來。她舉着空杯說：“我最小，我先干為敬！”大家被夢雪的一番話弄得糊塗了，誰也不知道接下去該說該做什麼。大家互相看着，品味着夢雪話里的意思。最後還是愛開玩笑的哥哥打破了這份沉默，他笑着端起酒杯說：“看我們的小妹妹，瞧見我們這麼多的人陪她一起過年，還沒有喝就已經醉了，來！那就讓我們祝她長命百歲吧！”夢雪看到哥哥姐姐們高興的樣子，儘管臉上還掛着淚水，可還是頑皮又撒嬌的笑了笑說：“就是嗎，人家一個人在外面這麼多年，還不可以讓人家說幾句心裏話呀！”姐姐走過來，給妹妹倒滿酒說：“傻丫頭，今天是過年，幹什麼要流眼淚呀。你看，你這不是回來了嗎，以後呀，你想我們大家了，我們就經常在一起聚一聚，多好呀！好了快擦擦眼淚，啊！”說完給夢雪把眼淚擦乾淨。

夢雪心裏感慨萬分。她想起那句令人震撼的話：“山再高，路再遠，雙腳總能丈量；而親情，可能很近，卻永遠無法丈量。”夢雪開始把自己融會進這節日的氣氛中。此時，大家都活躍了起來，推杯換盞的聊着家常，唱着歌。

外面的鞭炮更響了，午夜的鐘聲就要敲起來了。夢雪感受着大家在一起的那份快樂，每一個人都有在這種歡快的氣氛中被陶醉的感覺。她暗暗的下定決心，永遠也不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訴家人。她想真的有那麼一天她走了，也不要帶走家人的這一份溫馨、恬靜和愉悅。她要把快樂留給所有的親人和朋友們，也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永遠地留在大家的心裏。

新年的鐘聲敲響了，隨着那最後一下鐘聲響過，新的一年來到了。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伴着外面的鞭炮聲中，春天的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的向人們走近了。

初春的哈爾濱依然被冰雪覆蓋著，儘管太陽已經在盡全力照耀着這塊土地，但是冰雪似乎是在和陽光較量着韌性和耐力。那是周末的一個早上，夢雪起得很早，她想出去轉轉，然後到市場買些菜回來。

路上的行人依舊包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各自匆忙的趕着路：背着書包上學的孩子們臉上還掛着那被從夢中喚醒，但還沒有完全清醒的那份倦意：三五成群晨練的老人們，也都只是在自家門口的綠地上簡單的放鬆自己一下。然而，只有道路兩旁的松樹，卻鬱鬱蔥蔥，傲然屹立在冰雪叢中。顯得是那樣的挺拔和蒼勁。無形中給這蒼茫的大地增加了無限的生機和活力。

夢雪看了下表，7：40。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已經在學校了。由於路上的匆忙，她無心去欣賞從身邊掠過的風景。今天她特意的放慢了腳步，邊走邊看，邊計劃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她深吸了口氣，把衣服緊了緊，一直向前走去。

這時，她看見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圍了一大群的人，夢雪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只見圍觀的人們正在低聲地議論着什麼，還有的人在流着眼淚，圍觀的人很多。夢雪也看不到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依稀從人們的口中得知有人從六樓上跳了下來。就在這時，突然從她身後傳來了一個孩子凄慘的哭聲，人們都轉過頭來，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撥開人群沖了進去。這時夢雪才看清楚在最前面的地上躺着一個人。一件破舊的藍上衣蓋住了他的頭和上身，露在外面的那隻手慘無血色。看得出那是一具死去了已久的男人的屍體。

那個衝進人群的女孩子撲到那具屍體上，悲傷的哭着，嘴裏還不停的喊着“爸爸，爸爸……”那哭聲衝破了這個清冷的早晨，衝擊着每一個人的心。只見那個女孩伸出自己那柔弱的手臂，想要抱起地上早已沒有了氣息的父親。可是，她太小了。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地上的父親依然動也沒動。幾個人走上去打算拉開這個孩子，可是她卻倔強的甩開走近身邊的人們。她摸了把臉上的眼淚，用顫抖的聲音對着地上的父親說：”爸爸，起來呀，我是你的女兒呀，你不是經常的對我說，無論發生什麼，你總會和我在一起嗎？你怎麼了？爸爸，你不要我了嗎？我很乖的，我說了今天要考個一百分回來的，你快起來呀……”說著，又去拉父親那隻露在外面的手。圍觀的人們再也看不下去了。離女孩近的人強行的把她‘拖’着拉開了她的父親。女孩邊走，邊哭，邊叫着：“你們別拉我，讓我再看看我爸爸，他躺在地上會冷的……”所有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聽着小女孩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眼睛都濕潤了。女孩看自己無法從人們的手裏掙脫出來，就停止了哭喊，抬起頭近乎哀求的對拉着她的幾個人說：“讓我再給我爸爸磕幾個頭吧。”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鬆開了拉着她的手。女孩走近她的父親，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向著自己的父親磕了無數個響頭。

此刻，沒有人再去拉她，只是看着這個懂事的孩子在和她的父親做着最後的告別。伴着她的是人們哽咽的抽泣聲。最後，女孩站了起來，轉身走向人群。這時，夢雪才看清她的容貌，這是一張多麼稚嫩的臉呀！可霎那間卻在這張稚嫩的臉上佈滿了人間的滄桑。女孩穿過人群，坐在了道邊上，她低聲地抽泣着，用那雙哭得紅腫了的眼睛迷茫的望向遠方。

夢雪悄悄的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拿出紙巾為女孩輕輕的擦去臉上的淚水。她用雙手捧起女孩的臉柔聲地說：“孩子，別難過，你爸爸是到另外的一個世界裏去了，你知道嗎？在那個世界裏人與人之間沒有爭鬥，也沒有人會因為貧窮而感到飢餓，每一個人都能很和睦的相處。在那裏他們不用為生活而奔波勞碌。還有，那個世界裏四季如春，每一天都陽光明媚，沒有冬天的寒冷，也沒有夏天的炎熱，你說你的爸爸在那裏不是很好嗎？”

女孩擦了一把眼淚，然後抬起頭看着夢雪。她看到了一雙真誠且柔情萬分的眼睛，這雙眼睛裏充滿了對她至誠的關愛。此時，女孩那顆滿是凄涼、痛苦的心像是找到了安慰。她聽着、聽着，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真的嗎？那我爸爸就不用每天出去拉車了？”夢雪看到她那天真無邪的樣子，認真、使勁地點了點頭。這時已有好多人站在了她們的身後，看到夢雪動情的勸說著這個可憐的小女孩，繼而有看到女孩破題而笑，大家都鬆了口氣。夢雪接著說：“我是一個英語老師，我知道你是前面那所小學校的學生，你學英語了嗎？你喜歡英語嗎？”女孩眼睛裏立刻放出興奮的光芒，並且使勁地點了點頭說：“喜歡，喜歡，我們班的同學都在學。”但轉瞬間眼神又變得暗淡下來低下頭聲音很低、很低的接著說：“可是我爸爸沒有錢送我去學。”說完，她的頭低的更深了。夢雪扶着她的肩膀，再一次托起她的頭，然後把她的頭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胸前說：“好孩子，你聽我說，我開了一所英語學校，從今天起，我願意收你做我的學生，你看好嗎？”說著夢雪扶着女孩站起來再次捧起她的臉，她們就這樣互相望着，互相傳遞着內心深處的秘密。過了一會夢雪接著說：“好孩子我想對你說，以後你學習上的一切費用都由我來支付，包括你學校的學費和書費，並且你可以在我的學校免費學習英語和補習所有的學科。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電話，等家裏的事情安頓好了，你就給我打電話，我等你。”

說完夢雪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然後伸出一個小指，鉤了鉤女孩的小手指說：“一定哦，我在家裏等你的電話，我們不見不散。”小女孩似乎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聽着。猛然間她一把拉住夢雪的手激動地說：“真的嗎？我學英語你可以不收我的錢？”這時，身後的人們都被夢雪的行為感動了，大家興奮地對女孩說：“孩子是真的，你遇上好心人了，還不謝謝這位老師。”女孩那張依然還掛着淚痕的臉立刻綻開了笑容，她跳起來說：“我一定去，謝謝你老師。”夢雪看着破涕為笑的女孩，然後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在大家敬佩的目光和讚歎聲中離開了。隨後夢雪來到小女孩家所在的當地派出所，她想通過這裏了解小女孩家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