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
也許你可以從細緻的描寫里感受到別人的永遠的失去所愛那種絕望和痛苦,可等親身經歷的時候,會覺得所有的文字描寫都不能繪其萬一,所有對於他人失去的同情都是可笑的。
曾經他覺得他能身為皇親貴胄,又娶到了自己所愛很幸運,也以為這幸運可以讓他和心愛的人相伴白頭,看雲起雲落,享兒孫繞膝之福。
可當她再次如火嫁衣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緩緩向他走來的時候,令逸寬袍大袖裏手在不自覺的顫抖,溫涼的手心微微汗濕。那殷紅灼目的婚服深深刺痛着他的雙眼。
城破家滅,當叛軍攻來,一切都守無可守的時候,他眼見着她擋在自己身前以柔弱身軀給自己擋下了致命一箭。
一切都被腥紅染透。
“錦兒,錦兒。不要動,血會止住的,你不會有事的。”
當她安靜的躺在他懷裏,氣息微微,唇角噙着一如既往地笑,可嬌俏的臉上再無昔日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灰白色。
沒有留下一句話她便離開了,那一瞬是心被狠狠掐住了的感覺,什麼是呼吸?什麼是思考?他唯記得的是要緊緊的抱着她,守不住的溫度,逐漸冰涼的身體,在追兵的逼迫之下,他麻木的走向萬丈深淵。
風雪迷離了雙眼,他用盡心力感受,或者說是幻想她依偎在自己懷中宛若曾經。
大婚禮堂,賓客不多,天地彷彿只剩下他們二人,他看起來很鎮定,但的內心做不到平靜。
三拜入洞房,他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那句他已經多年不曾說過的話:“走,我們回家。”
沒有讓她看見自己眼底噙着的淚他安然轉身離去,這是他擁她跳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回家。”
“夫君啊!我們買下這個竹屋好不好,雖然破了點,主體還是挺好的,地段也好,避風也清幽,後面有山有泉水,還有仙鶴誒!”
他上上下下把那積塵多年窗破籬朽的三間竹舍打量了一個遍,有些嫌棄:“你要住這的話,不回王府了?”
“王府是王府,那是你王爺的府邸。”她笑的明媚如同三月暖陽:“可這裏,是我們倆的家。”
這個家裏沒什麼大事,只是曾撫琴烹茶,曾對月吟誦,曾坐看星河,曾秋窗夜話,曾踏雪尋梅花。沒有王爺王妃,只有尋常夫妻尋常人家。
如今,他也想這樣,只是現在還不行,她記不起來從前也沒有了曾經,一點一滴都要重新來過了。
大婚後,再一次抱她,再一次與她同榻,一點一滴都如同滾水滴於寒冰,既極溫暖又極痛苦,每一次記起曾經都是對曾經血雨腥風的悼念,也是如今無奈情狀里給自己的些許希冀。
即使一切已然平靜,夢回時似乎仍在當年,如今的一切到更像夢幻泡影。
“王爺?”
秋風輕撫髮鬢,桂香從不知何處傳來,沁身清心,弋錦從鐘聲夢境醒過來時,發現已經躺在竹舍小院的搖椅上,身上蓋着令逸的披風,而坐在她身邊神色戚戚的看着她正在發獃,而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握住,骨節青白,掌心微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