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原 墨蓮

此時的崑崙之巔不同於往日的安寧。

靜，不同尋常的寂靜，這方天地間瀰漫著強大的威壓，連飄落的雪花也被定格在半空之中，所有生物蜷縮在自己的洞府之中，瑟瑟發抖，漣漪也不例外。

她躲在碩大的蓮葉底下，潔白的花瓣聚攏在一起，試圖與皚皚的白雪融成一體，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感受着這股強大的力量，丹田裏有一股力量不安的躁動着，漣漪竭力壓下體內的異動。忽然一陣風推開護着她的蓮葉，漣漪徒然暴露在天地之間。

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和濃稠得膠着的灰色氣體糾纏在一起，漣漪蓮身挺立，心裏十分焦急。那打鬥的場景越來越接近，那恐怖的威壓席捲而來，她絕望的閉上了眼，她的道大抵就絕於今日了。

那氣壓席捲而來，漣漪只感覺火辣辣的疼痛，經脈被灼燒，丹田裏儲存了千萬年的靈氣被吞噬得一乾二淨，內丹上佈滿了裂紋。

哄！

丹碎了。

方天拖着紅得滴血華裳從濃霧中走出來，在半空中俯瞰着雪蓮旁屹立的人，“清源道君修為竟仍同萬年前一般。”他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目光掃到雪蓮花蕊中央的紅色時，勾了勾嘴角，“期待有朝一日道君到魔界做客，方某必定掃榻相迎。”

清源道君眼神沒有一絲波動，他收了劍。在方天離開崑崙之巔后，大手一揮，空氣中最後一絲殘餘的魔氣也消逝，因打鬥被波及的生靈恢復了生機。他心念一動，注視着這一株蓮花，看着被魔氣侵蝕的雪蓮徹底變成了墨蓮，也沒收回那一滴遺落在她身上的精血。

罷了，這是他的因果。

隨即，清源道君在墨蓮身邊加持了一道結界，身影也漸漸消失了。

百花仙子看着新晉的墨蓮，嘆了一口氣，“你長在崑崙之巔，天生仙骨，本該屬於我座下。”百花現在話鋒一轉，“你卻因着清源道君的精血覓得機緣位列仙班，這份因果已經結下，你且去清源道君座下侍奉吧。”

漣漪感受到百花仙子同情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慚愧的低下了頭，諾諾的應了一聲：“是。”

因着當日大戰時，魔尊的一縷魔氣沾染上漣漪的蓮身，她化形之後大半臉上便帶着一塊墨色的印記。精怪本就崇尚美，而雪蓮又是其中聖潔的代表，開啟了傳承記憶之後，漣漪對此耿耿於懷。

隨着仙娥到了九重天清源道君的宮殿，遒勁有力的天樞殿映入眼底，漣漪忽然眼底一熱，同她生長了數萬年的母池一般令她親近。

“清源道君已閉關數百年了，不喜吵鬧，天樞殿侍奉只你一人，平日不可隨意打擾道君清修。”仙娥厭惡的看了一眼漣漪，也不待她答應，匆匆就離開了。

漣漪卻是鬆了一口氣，她還不知道怎麼和旁的仙相處，她臉上的印記令許多人都不喜。她在左側宮殿尋了個屋子住了下來，每日除了修行，就打理庭院，這裏的一草一木很有靈氣，對漣漪十分親熱。

這一住，就是三百年。

這天，漣漪同往日一般，打坐結束后，將靈力輸送給庭院裏的草木，而這些草木也將靈氣反哺給她。短短一百年內，她就從新晉的仙人就晉陞到了天仙，而且靈力精純，根基牢固。

“你是誰？”清越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帶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漣漪收回靈力，低下頭，“拜見道君，小仙領了差在您座下侍奉。”

清源皺眉，白袍下的手指動了動，心裏嘆了一口氣，原本想着這一株雪蓮仙途已斷，不曾想百年時間她竟然化形了還拜在他座下，左右也是天意。“你抬起頭來。”

漣漪不知所措，手指緊緊的拽着衣裙，緩緩的抬起頭。

那一張本該絕色的芙蓉面殘餘大片着被魔氣侵蝕的印記，清源掃過一眼，點點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此後不必照料庭院裏的花草了。”

待清源道君離開，漣漪才重新垂下頭來，攥在手中衣裙緩緩鬆開，她眼底帶着欽慕，方才清源道君並未嫌棄她面容的印記，那一眼不帶任何感情，彷彿再正常不過了。

漣漪輕輕的笑了笑，心裏像住了一隻小雀兒，方才是她修行以來最快樂的時刻。

清源道君出關的消息在仙界傳開，當年他以一己之力擊退了魔尊方天，匆匆回到九重天後就開始閉關了。幾百年於仙人不過彈指一揮間，仙界眾人也想不到清源道君會這麼快的出關，仙界長久以來的安穩，使眾仙心中存了對仙尊強大力量的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