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夢中醒語
靜妃的寢宮內，宸王一直不眠的守候在旁，作為君王，他給予這個女子的眷顧已然算作是殊榮。畢竟，那段失去雲妃最痛苦最難熬的時日，是靜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他於靜妃，雖談不上刻骨銘心的愛戀，但至少是患難之時的情意真切。宸王心中想着，雙手輕柔着的撫上了靜妃的面龐，只見着她睡夢中仍然嫻靜如廝，恍若她初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清麗模樣。
只是當時已惘然，自己終究是對於她身旁的女子先動了心。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縱使他現在允了她妃嬪的位分，她存在的地位卻始終填不滿他心中的空缺。
那個讓他愛之深切，恨之入骨的女子……終究是隨着那一條由他親賜的白綾了結了去……宸王思緒焦灼，隨後站起來，過了身暗自感慨着。
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當初那個男人乃是靜妃的外親，針對這一實情，宸王卻不願多加猜測，畢竟，自己萬不能在因着一時的固執己見錯判了一切。
靜妃的外親，靜妃的圖謀，親如姊妹如她們二人，又怎會妄加陷害？宸王卻想越是覺得頭疼欲裂，在一切真相還未落實之前，他不允許她死，不允許她走的那般匆匆。
半晌，床榻上的那人似是有了些許動靜。她的明眸微凝，而後緩緩的展開了眼帘。見着她總歸是醒了，宸王猶感釋然。他對上了她的雙眸，最終卻只是淡淡的問了聲“可感覺好了些。”
靜妃勉勉強強的撐着床榻坐卧起身，宸王更是忙不迭的將她扶靠着。靜妃還想行禮，卻終究被宸王阻卻了去。
“別動，御醫說了，你現下身子骨弱，凡事定要量力而為。”宸王溫柔道，倒像是安慰自己的妻室般的柔和。“嗯？怎會？臣妾一直身體康健，怎會是御醫口中說著的身子骨孱弱之人？咳咳……”靜妃話音未落，咳嗽聲便一陣陣的傳來。
宸王深深的嘆息着，而後為她拍撫起了背脊。“乖，聽朕的話，多加修養，在過些時日，定會無恙的。”宸王安慰道，卻瞧見了靜妃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是嗎？陛下你的神情騙不了臣妾的。”靜妃喃喃自語，聲線越發低了下去，宸王沒在多說，只是將那嬌弱的人兒猛的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他不知道的是，柔弱背後往往掩藏着的是深不見底的陰暗，初遇她的時候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這一夜，二人互訴深情，共席一榻，彼此心中都各有深慮，宸王在明，而靜妃在暗，光影交錯間，便掩蓋了真相的揭露時機。
“啊，不要，不是我刻意害得你！”睡意朦朧間，宸王的耳邊忽而響起了一聲囈語，他下意識的扭轉回了頭，卻見着自己枕榻旁的人正雙手緊握着棉被的一角，冷汗則是浸濕了額首。
害？她曾謀害過誰，像她這樣嬌柔的女子，難道也是攻於心計城府之人？宸王有些后怕，嘗試着的出言試探道：“嗯？為何說你不是刻意害得我？”宸王低沉的聲音漸漸散開，轉而便驚醒了睡夢中的靜妃。
她倏地坐起身來，雙目則是瞪的恍若銅鈴一般。此刻，她才發覺，原來自己不過是被夢魘所禍，而她身旁之人傳遞予她的目光，則是滿含了深深的惑然與不解……
“呵，陛下還沒睡啊，還是說……是臣妾失言將您擾醒了？”靜妃神色恍惚道，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首上的汗滴。
宸王不答，深深嘆息了一聲，而後向著靜妃淺言道：“哼，事到如今，你還要瞞騙着朕嗎？你方才在睡夢中說的話，朕一字不落的都聽清楚了。朕沒想過……你……你竟是！”
宸王刻意的別開了目光，鄙夷的神色由着靜妃的面頰上輕輕掃過，他的話語讓人心悸，對於本就良心不安的靜妃來說，則更是雪上加霜。靜妃輾轉着眉眼，而後終究還是選擇了狡言相辯。
“啊？陛下說的什麼，臣妾愚鈍，並不能理解清明，還煩請陛下將話語再說的清楚些，也好讓臣妾明白，臣妾究竟是哪裏做的不妥當，方便臣妾加以更改啊。”靜妃的目光仍舊難掩慌張，她眉目低垂，終究還是沒能予了這些狡辯之詞些許力度。
“不用再裝了，朕不直言揭穿，只是想要給你留一些余面。若真要朕將你的劣跡斑斑一併說出，怕是你這輩子也不敢正視朕的目光了。”宸王繼續說著，仍舊是讓人覺着模稜兩可的話語。靜妃的心裏承受能力一點一點的崩塌着，而後，終於在一片抽泣聲中崩塌了信念。
“陛下，臣妾錯了，臣妾真的錯了，臣妾錯就錯在對於陛下您的愛太過深沉，臣妾太過心悅於您，所以……所以才做了荒唐的事。”靜妃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紅紅的眼圈泛濫着決堤的淚水。
宸王心中一動，痛意則是更加潮湧。
不過只是一句話的試探，便試出了這些話語，難道說！自己的身邊陪伴的人，便沒有一位是對自己開誠佈公，絕無隱瞞的嗎？宸王不着痕迹的落寞了神情，隨後則是更加傾向於秘談般的陸續問着。
“你說，你！你怎麼就會那麼衝動？你要知道，你那並非是愛，而僅僅是所謂的佔有欲作祟。”“不！你胡說！你胡說！”靜妃忽然吼道，整個人歇斯底里的彷彿着了瘋魔一般。宸王面色漸漸變得冷寒，彷彿看待一個陌生人一般的看向了眼前的女子，他依舊不曾多說，只是目光深沉，夾雜着難以用言語表示的意味。
“哈……是臣妾失言了，臣妾……臣妾怕是瘋了。”靜妃眼神恍惚着，而後有自言自語般的囈語着。宸王穿好了鞋襪，轉而便要向著門外走去。
對於這個還未聽完的答案，宸王已然是心知肚明，縱使他不知道這靜妃究竟是用着何等的方式害了人，但他知道，這女子遠遠不像她表面的那般單純。
這時候的她，言語瘋癲，約莫也是抖不出什麼實情真相了！宸王想着，腳步越發決絕，門扉猛地合上，床榻上的靜妃也恍若驚醒，她痴痴的看着宸王的背影被黑暗吞沒，而後則是嘴角淺笑，帶着一抹難以言喻的可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