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章
秦襄剛剛才稍有好轉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道:「果真?」
「是,」對方點頭,「我們的人親眼所見。」
「又出什麼事了?」一旁有人問道。
秦襄看向蘇箬芸,面帶歉意:「我剛剛光顧着把那兩個人趕出去,忘了叫她們把你的馬車留下了。」
「這算什麼事,」蘇箬芸輕笑,「我坐了別的車來的,待會兒回去時讓車夫將車趕慢些就是了,公主不必氣惱。」
「我不是氣這個,」秦襄皺眉道,「我氣的是她們明明看到你的車夫在門口,知道你來了,竟還將你的車趕走了!」
蘇箬芸一怔,場中其他貴女也是神情憤然,不過這憤然更多的是因為靖康公主的憤怒而同仇敵愾,並不是真的明白這架馬車和其他馬車的分別。
親自坐過這架車的秦襄則十分清楚,這駕車除了特別改良過的構造之外,內里的佈置更是價值千金。
成安侯府不是沒有自己的馬車,那兩位庶出的小姐來參加春日宴卻特地選了蘇箬芸的,可見是看中其奢華舒適。
若是她們不知道蘇箬芸來了,將車趕走也就罷了,可明明見到了蘇箬芸的車夫,對方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們卻依然把蘇箬芸的車趕走了,這分明就是不將嫡姐放在眼裏,不願將舒適的馬車還給嫡姐!
換做平日裏,她或許會想到那兩人只是一時驚慌忘記了,但如今她本就看那兩姐妹不順眼,自然只會覺得她們就是故意為之。
古有疑鄰者,毫無根據僅憑臆測就懷疑其鄰偷盜其斧,更何況她可是事先就已經親眼見到了那兩姐妹的欺瞞不善之舉,這有根有據的懷疑揣測,自然更容易被內心所肯定。
「等你回去了,一定要讓她們把車還你。她們若敢不還,你就告訴我!我找父皇評理去!」
為了蘇大小姐的事,竟然要驚動皇帝,靖康公主可真不是一般的看重蘇大小姐啊。
可是蘇大小姐才剛剛回京兩日,交情再深又能深到什麼地步?看這樣子倒更像是欠了人情似的。
「公主的話我記下了,些許小事就不用勞煩陛下了。」蘇箬芸道。
秦襄點頭,午宴這才繼續了下去。
宴會後稍事休息,眾人便前往流觴閣,玩兒起了近幾年十分流行的曲水流觴。
流觴閣距離杏林很近,早有文人才子青年才俊隔着花牆三三兩兩的聚在落櫻園的另一側。
見到少女們穿着各色春衫前來,紅的粉的綠的藍的,比春日裏的花朵還要耀眼,少年們頓時發出一陣哄鬧聲,紛紛聚到花牆附近。
這般行徑若放在平日裏,定要被人斥責輕浮無禮,但此時除了換來少女們靦腆羞澀的微笑以及好奇打探的目光,並無其他。
流觴閣共分上下三層,一層闊朗的大廳正是舉行曲水流觴的地點。
廳內有一巨大的石桌,其上請能工巧匠鑿出了巴掌寬的水路,曲折環繞,水流潺潺不絕。
早有人在水路旁各處放置了繪有不同標記的木牌,待酒杯放於水路之中,順着水流緩緩而下,停在哪處木牌前,守候在旁的宮女便會拿起木牌向眾人展示,事先已經抽取了木牌的貴女便要展示才藝。
蘇箬芸抽到的是一個繪有梨花圖案的木牌,秦襄見狀在她耳邊低語道:「這遊戲你想玩兒嗎?若是不想玩兒就告訴我,我讓人將你的牌子悄悄換到別處去。這曲水流觴看似毫無規律,可我知道有個地方,酒杯幾乎從不在那裏停留。」
她擔心蘇箬芸在外獨居十餘載,沒有人教過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到時候拿不出像樣的才藝,被人看了笑話。
蘇箬芸正要開口,就聽那守在石桌旁的宮女已經喊道:「梨花牌。」
「啊!怎麼會……」秦襄掩唇低呼,神色有些懊惱。
早知道第一個就會叫到梨花牌,她應該讓人晚點兒開始的!
蘇箬芸似乎也有些為難,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又看了看秦襄:「詩詞歌賦我無一擅長,唯有一手字寫的還算可以,頗得我外祖父歡心,不知……」
「可以可以!」秦襄忙點頭,「琴棋書畫,書占其一,自然是可以的!」
只要把這一輪應付過去,她就讓人將蘇箬芸的牌子換走,後面應該就不會再叫到她了。
蘇箬芸點頭,向早已準備好文房四寶的桌案走去。
「是書還是畫?」
花牆另一側的杏林里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春日宴是以賞花看景為主題的宴請,曲水流觴自然不會關在屋子裏悶頭進行,此刻流觴閣門窗大開,既方便了廳中人賞景,也方便了杏林中的年輕公子們關注這邊的情形。
「應該是畫吧?」
有人說道。
大梁歷代皇帝皆好書法,因此朝中也甚為推崇。
但男子們推崇的自然是剛勁有力雄渾蒼勁的字,而閨閣女子的字則大多娟秀小巧,所以真正能靠字在大梁打響名號的女子少之又少。
更何況比起琴,棋、畫三類,書對天賦的要求是最低的,更多的是看重刻苦,需要真正沉下心來埋頭苦練。
女孩子們不需以此出頭,但凡能在其他幾項有所小成的,自然都不願為此耗費功夫。
片刻后,眾人遠遠的見流觴閣內那站在桌案前的女孩子直起了身,放下筆退後兩步。
「這麼快就畫完了?」
這才幾息的功夫,竟能做完一幅畫?
「不會是臨時又想換別的吧?」
那可有點兒丟人啊。
就在說話之時,流觴閣內侍立在旁的宮女將桌上的紙舉了起來。
「書!竟然是書!」
今年春日宴上曲水流觴的開場竟然是書!
眾人嘩然,驚訝之餘又有些失望。
這是誰家的小姐?竟然一上來就寫書。
雖然每年的春日宴上都會有人展示書法,但那多是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隨意寫一寫罷了,不過用這個作為開頭可就不大好了啊。
「算了算了,拋磚引玉嗎。」有人說道。
磚?
一個身穿雪青色襕衫,頭頂簪着根碧玉竹節簪的少年人眯着眼踮着腳抻着脖子使勁兒往流觴閣的方向看。
「這可不是磚啊……」他喃喃道。
「不是磚?那是什麼?」
有人笑嘻嘻的接話:「子玉你不要太計較了,人家小姑娘家,就算寫的不好,也不要把話說的太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