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邊梁看到這小士兵耳尖都在泛紅,心裏覺得一陣怪異,又覺得眼前的人有點面熟,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依扎忙搖頭:「不曾,小的一直生活在康平,並不曾出去過!」
邊梁點頭,過了一會段將軍和林小將軍從營帳里出來,看到邊梁和一個小士兵在聊天,覺得畫風有些詭異,不由多看了一眼,林衛奇怪道:「怎地,段將軍也覺得這小子長的好?昨個從村子裏找的引路,被大伙兒逗弄了一天了!」
段將軍聽這般說,笑道:「怪道看着瘦弱的很,原來只是引路的!」原本以為是混進來的姦細,原來是從村裡才找來的。
依扎見人都走了,輕輕地吁了口氣。
晚上邵楚峰正在看地圖,忽地進來一個小士兵,端着糕點,以為是邊梁,也不以為意,淡聲道:「放着吧!」
「是!元帥!」
邵楚峰這邊忙完,已經是月灑梢頭,外頭的空氣裏帶着西北風特有的干寒,他來這裏已經有十來日,也不知道,新婚後的明錦在邵國公府生活的可還習慣!
想着近日眼看就有一場硬仗要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鬆懈下來,他費盡心力將她帶到京城,娶入府中,對她,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元帥,小的伺候您洗漱!」拎着熱水過來的依扎輕聲地道。
邵楚峰淡道:「不用了,放下就行!」卻是對着天上的一輪彎月看的入了神。
依扎依言將木桶放在營帳里,又靜悄悄地退了下去。
邵楚峰進來的時候,便見着裏頭不僅放了一桶熱水,還有細軟的布巾,一塊皂胰子。倒有些愕然,他在外頭一向都從簡,這小士兵,還挺仔細。
換了寢衣,邵楚峰走在桌前,提筆給沈明錦寫信,簡略說了下他為何不告而別,問她待在邵國公府是否習慣。
不過百來字,邵楚峰卻寫寫畫畫,費了好幾張紙,才堪堪寫就,拿起來,輕輕吹了一下,待晾乾,才放在信封里用蠟封好,用鎮紙壓着。
邵楚峰在外一向覺淺,睡夢裏隱隱約約覺得是誰進來了,忙握着劍,立即起身喝道:「是誰?」
黑暗裏,依扎端着燭台,上頭的火光搖搖曳曳,驚惶道:「元帥,是小的,小的來看看元帥是否安妥!」
燭台映着一雙眼睛分外透亮,沒來由的讓人生了熟稔之感,邵楚峰聽聲音像是白天邊梁說的伺候他起居的小兵,想着這新兵初來,不知道他的習性,明個還是讓他回原處當值。
忍着不耐道:「你自去睡吧,我這裏不用照看!」
依扎吹了燭台,退了出去。
邵楚峰再躺下,卻是怎般也睡不着了,剛才燭台搖曳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清沅,那一雙眸子抬起來的時候,他的心臟竟然漏跳了半拍。
邵楚峰心裏忽然蹦出一個想法,如果清沅還在,在清沅和明錦之間他會選誰?這一世失憶的明錦,已然不是上一世那個清沅。
他愛的是清沅?還是只是一個執念?一個要娶趙清沅的執念?
天熹微亮的時候,依扎又提着一桶熱水進了營帳,西北的風沙大,依扎今個未帶護耳的帽子,耳尖紅的要滴血一般,頭髮上也沾着些許細沙。
邵楚峰聽到動靜,便起身梳洗,依扎見地上有紙團兒,手腳麻利地去收拾,末了問邵楚峰:「元帥,桌上這封信,需要小的寄出去嗎?」
邵楚峰正搓着熱毛巾敷臉,聞言道:「不用,一會交由邊梁處理!你一會兒也跟着邊梁回原處當差,我這裏不需要伺候。」
關於謠言一事,兵部尚書楊隆不過兩日時間,便查的清清楚楚,白薇萱身邊的侍女碧紋去了西城一家名胭脂樓的青樓,見了老鴇,去了東城的浣玉珠寶樓和石湘園酒樓,都是找的掌柜。
關於靜懿郡主的謠言最初便是從這三個地方流傳出來的,楊隆帶着士兵去肅王府將碧紋緝拿,肅王爺這回不好出面,肅王妃倒求情道:「楊大人,這婢女畢竟是貼身伺候的,若是犯了什麼錯,還請交由王府處理!」
楊隆不應反笑道:「肅王妃不妨去陛下面前說一說,若是陛下應允,本官自是沒有不應的!」
肅王妃一噎,倒吸一口涼氣,面上青白交錯的難看。
這件事無需查,她也知道是白薇萱,早前兒子便說過此事,她雖擔憂過,但想着,最壞的後果不過是斥責白氏幾句,讓白氏賠個罪,她肅王妃在京城裏丟個臉面罷了。
卻不想會驚動了陛下,這般大動干戈,讓楊隆來親自偵查。
外面人聲嘈雜,躺在床上的白薇萱,豎了耳朵聽,昨日夜裏她便已經清醒過來卻依舊以不適為由躺在床上,當碧紋的哭泣訴冤聲傳來,白薇萱不由捏緊了身下的錦被。
這一刻,還是來了。
父親早在塔夫死後,便叮囑她不可再輕舉妄動,否則別怪他不顧父女情意,這一回,她準備趁邵楚峰不在,對沈明錦下狠手,怕出意外,父親不會替她出頭,於是想到了趙允迪。
趙允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護身符,只要她生下趙允迪的孩子,肅王府便是為了這個小孫兒的面子,也要護了她這個母親的周全。
是以,她早已決定委身趙允迪!她以和離為誘餌,趙允迪知道肅王妃必不會同意,所以她以密謀為借口,將趙允迪哄騙到一家她名下的客棧中,卻在酒中下了迷藥。
而趙允迪這裏,她卻是下手太遲了!
她沒想到事情會這般快鬧到陛下面前,她原本以為,只要肅王妃為她壓一壓,此事邵國公府也無法,壓根沒料到邵國公府此次會為了以證清白而敲登聞鼓,這讓白薇萱的認知產生了一點動搖。
先前塔夫在去世前,曾給她傳過信說在江南一家妓院看到一個擅長跳凌波舞的,後來邵楚峰將人帶到京城,她確信是此女無疑,凌波舞是當年耶律國的美人柔茹夫人的獨家絕技,她後來送到邵國公府會凌波舞的女子與趙清沅實則相差甚遠,不過是學虎畫貓。
碧紋是白薇萱自幼便帶在身邊的侍女,這等女僕全家的身家性命,必定都是被拿捏在主家手裏的,若是多問幾句,不過是逼着這婢女早一點自戕罷了,是以,楊隆並不准備多問碧紋一句,只將人關在牢裏,囑咐人看好。
白薇萱散佈謠言的事兒,楊隆查出了結果,只是在反查靜懿郡主家世背景的時候,卻斷在了她們入京那一天,知道這人是孤兒,第一次入京,是由邵楚峰從外地帶回,不久后,京城中便平添了一位靜懿郡主,摘下了邵楚峰這朵稀世痴情兒!
楊隆去向恆帝將結果彙報了一遍,說完卻半晌不見上頭陛下的動靜,也不着急,恭恭敬敬地站好。
約有半柱香的時間,恆帝輕如呢喃般問道:「士禮,你可記得如漪?」
「士禮」是楊隆的表字,恆帝還未登基為帝的時候,便這般稱呼他,楊隆心中一緊,「陛下怎會想起如漪姑娘?」
恆帝神色淡然地瞥了眼略有驚訝的士禮,「既是邵府所告屬實,褫奪昭國夫人的稱號,將其貶為庶民,由正妻降為平妻,令允迪侄兒擇賢婦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