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邵佐華嗤笑道:「你觀看他二人衣着,必是剛行了周公之禮,趙家二小子和白氏素來不和,是京城中眾人皆知的事,趙允迪將豐樂伯府的庶女藏在桑葵巷子裏,已有身孕,想來是有幾分感情的,這一回,怕是白氏聞了風聲,想要拉扯住趙允迪做護身符,白氏行事衝動又狠厲,有她在肅王府,整個肅王府遲早都受連累,我們不妨將計就計!」
肅王府將這麼個攪家精當寶一樣護着,他邵佐華就讓他想丟也丟不成!
邵佐華想了一會,又叮囑長隨李睿道:「你一會派人到他們府上,交代他們也散一散白氏的謠言,她不是戀慕峰兒,白寒石這老狐狸這些年可沒讓我們父子吃苦,他女兒又來禍害我兒媳!」
以前白薇萱使得那些伎倆,邵佐華也約莫知道一些,想着畢竟這是小兒女為情所困,無傷大雅,交由兒子處理便是,現在兒子不在京城,這事少不得由他來收拾了!
邵佐華口中的「他們」,是他以前的舊部,現在賦閑在家,每日裏含飴弄孫,日子雖好過,卻總有一腔熱血憋在心中出不來,這兩日老國公爺召喚他們,一個個臉上都煥發出當年在戰場上的神采來,儼然「磨刀霍霍向豬羊」!
邵佐華回到府中,向氏得知並沒有將白氏那小娘皮的皮撕下來,卻是氣的關了院門,對邵佐華吼道:「我不管你那些彎彎繞繞,她這般欺辱我兒媳,我就要讓她來負荊請罪!」
女子的名聲怎能有一丁點的污點,她身體不適又能怎樣?
邵佐華喉嚨一動,他多年沒有見夫人發這般大火氣,自從他納妾以後,當初直爽的向大小姐對他忽地就變了個人一般,他一度以為二人的緣分已盡,往後大抵不過是相敬如賓,和這世間的眾多夫妻一樣,就此至老。
邵佐華不知,白氏今個的做派,卻是戳中了向氏的眼,向氏最恨這些仗着柔弱由男人來護着的女子,滾一回床單,便萬事大吉?
再沒有的事!
向氏風風火火地衝到沅居院,拉起正在逗着百靈鳥的兒媳,肅聲道:「你可有膽子和我去敲登聞鼓?」
沈明錦手中的鳥食險些沒拿穩,一旁的珍珠忙接手過去,向氏呼吸微喘,顯是氣急,沈明錦略一遲疑,忙道:「兒媳單憑母親做主!」
向氏眉心展開,粲然一笑道:「走,和我去皇宮!」
午後陽光明媚,灑在院裏的梅枝上,淺淺黃黃,鍍着一層暖光,沈明錦今個剛好穿了那身牡丹蟬繡衣裳,外頭罩了孔雀翎氅衣,流光溢彩,分外迤邐。
向氏望着她不由含了笑,真是俏生生的一枚麗人,怪道兒子喜歡,那般大費周折地娶進府來。
說來她邵國公府,男兒在外打仗,女人在家享受殊榮,實在是並不需要多麼高貴的女孩兒來貼門面,只要自身立的正,舉止得體,不畏首畏尾的便好。
這樣看來,這個兒媳真是再滿意不過了。
向氏並不是第一回來敲登聞鼓,以前白寒石私扣糧草,向氏也去過一次,不過都是舊話了。
恆帝正在和白寒石,兵部尚書楊隆商討楚王寄回來的急件。
恆帝敲着龍椅,緩聲道:「如果王兄這回所獲得情報屬實,邵家軍在前方的糧草岌岌可危!」
楚王在心裏言,此次大軍的糧草在渡過党項國東西交界的時候,在一場北風裹挾着帶着火把的箭羽中損失泰半,不日,邵楚峰或許就會寫信回來。
邵家軍每一次出征都會受糧草的困擾,恆帝當年也曾懷疑過是不是國中有內鬼,可奈何,當年費了大力氣去查,也沒有個所以然。
忽聽外頭鼓聲擂動,頓時御書房中幾人一片驚詫,都不由自主地停了話頭。
李公公忙推門進來,跪伏道:「啟稟陛下,宮門外的鼓響了起來,奴才已經派小桂子去問了!」
恆帝摸着龍鬚,沉吟道:「這幾年國泰民安,是誰有這般大的冤屈,要來敲登聞鼓?」
早在前朝,便已有明文規定,但凡敲登聞鼓者,事後查明上訴屬實,則打二十大板,如若不屬實,則以欺君之罪治之!
是以,登聞鼓除了十多年前,向夫人擊過,這許多年宛如陳設。
幾人正在猜測,不一會兒小桂子便抹着額上的汗,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李公公怒斥道:「儀態!」
小桂子這才醒了神過來,收拾了下外袍,進去稟道:「啟稟陛下,是邵國公府的老夫人和少夫人,鼓是由靜懿郡主擊的!」
恆帝扶額,「這鼓改天朕便撤了,倒成了邵家婦人專屬之物了!」
現在國庫空虛,這一番糧草還是楚王費了大力氣籌齊的,此般又遭禍端,這邵家婦人怕是又是為了此事前來,當年向氏狀告白寒石,後來無果,恆帝念在邵家軍護國有功的份上,只仗打了邵佐華三十大板!
這婦人卻是一點不長記性!
白寒石嘴角微勾,恭聲道:「陛下,邵家婦人太將登聞鼓視同兒戲,此番忙亂之際,陛下切勿理會!」
楊隆諫言道:「陛下,登聞鼓是百姓可上達天聽的鼓,每一次鼓響,民眾都會觀望,須得重視!」
白寒石嗤道:「楊大人,雖則邵府和你有淵源,但是現在是拿那些婦人之見來擾亂陛下的時候嗎?還請楊大人分清主次!」
李公公見上面兩位大人眼看便要吵起來,腳尖微微碰了小桂子跪在地上的膝蓋一下,小桂子忙輕聲道:「陛下,奴才適才聽聞,兩位夫人像是為了白大人府上的二小姐而來!」
「什麼?」正在居高臨下地嘲諷楊隆的白寒石一驚,怎麼和他府上又扯了關係,這回他可沒派人對邵楚峰下手!
恆帝看了白寒石一眼,命令道:「將兩位夫人帶上金鑾殿,上朝!」
趙國先輩早已規定,登聞鼓響,皇帝無論在處理何事,都必須立即放下手中事物,上朝傾聽冤屈!
宮門外,沈明錦握着綁着紅繩的鼓錘,心頭微微顫慄,她的身份並經不得推敲,如若此次恆帝往深了查,她和邵楚峰一個欺君之罪怕是跑不了的,可是,今個,她若不陪着婆婆來,定無法堵住悠悠之口,婆婆這招釜底抽薪,實則是為她好。
沈明錦正在思量,忽地一雙溫熱的手握了她的手,「莫怕,我娘倆如實稟告便是,至於那二十大板,我替你受了!」
邵佐華一路追過來的時候,已經聽到了鼓聲,狠狠地瞪了向氏一眼,甩袖率先進入金鑾殿,上朝去了。
不一會兒,小桂公公來接她們入宮上殿。
恆帝看着邵府婆媳二人聯袂而來,待二人跪下行禮,才朗聲問道:「邵夫人本朝的登聞鼓,約莫也只記錄你邵家婆媳二人了,說吧,這回是什麼事兒!」
向氏再行了次空首禮,才肅聲道:「陛下待邵府向來恩寵有加,邵府也並非恃寵而驕,而是,肅王府和白丞相欺人太甚,臣婦夫君諒着同僚和睦,不能為我婆媳二人做主,是以,臣婦和靜懿郡主才迫不得已求陛下為臣婦二人做主!」
這一番話,先抹掉了和邵佐華並無關係,純屬是她婆媳二人的行為,將問題扣在了女眷內部矛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