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賀樓觀……?
季歡喜愣了一下。但只是第一眼望去覺得輪廓像罷了,隔着冰層,其實並不能看分明,她猶豫了一下,想再過去仔細看看。
譚朝以為她上不去,收回手問了一句:“上不來?我下去接你。”
“不,不用!”季歡喜不知道上面什麼情況,怕耽誤大家時間,干擾譚朝,連忙把那封在冰內的人拋之腦後,腳踩上一塊凸起,等譚朝伸手接她的時候,腳下一用力,一下子拉住他的手。
譚朝手很暖,握的有力,他穩穩地把人拖了上去。
季歡喜上去之後趴在地上不願意動彈,譚朝把她拽起來拍了拍衣服,前後轉了一圈確定她沒什麼問題,對人一點頭:“走吧。”
季歡喜撒嬌似的摟住他胳膊,湊上去看人:“怎麼樣!解決了嗎!”
譚朝側過腦袋不去看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不然呢,等你從冰窟窿里爬出來救我們嗎。”
季歡喜睜大眼瞪他:“譚朝!你太傷人心啦!”
回去找到陸執他們,陸執已經累的快昏厥,一張臉蒼白,看到他們倆來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坐在地上疲憊地擺了擺手,然後一手撐着地慢吞吞地爬了起來。季歡喜眼尖,看見一串黑玉鐲子正掛在他手腕上。
她顛顛跑過去扶人:“陸大人您老悠着點兒,國之重臣,萬歲爺還指望着您吶!”
陸執嘆口氣,說兩個字兒喘半天:“季公公,今將太子殿下託付於你,待賀將軍得勝歸來,殺了皇帝老兒,扶持太子登位,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天下,可就是咱們的了。”
譚朝在一邊聽他們着宮變戲碼,嗤笑一聲:“我聽着,你們倆不是一個派系的吧?”
“嗐!”季歡喜一拍大腿,“我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她這雙面間諜正做的上癮,走過那個血泊已乾的洞穴時,想起什麼來,停了一下:“我的佛珠!”
“什麼?”陸執鬆開手,任她回去蹲下一點點地去查看地面。
季歡喜為了救賀樓觀,情急之下把老和尚送她的那串佛珠扔了出去,替他擋了片刻,隨後她就從破碎的冰層掉了下去,不知道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兒,終於瞧見一片粉末。
她嘆口氣,心想好歹這是人家送的東西,總歸覺得不好意思。正有些難過,忽然瞧見一顆珠子,圓滾滾一顆安靜躺在地上。她連忙撈過來,見正是那佛串上的一顆。不知怎麼躲過了那場爆破,竟能完好無損。
季歡喜咧嘴笑起來,歡歡喜喜地把它揣進兜里。
這孩子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原本眉眼就生的好,一笑更惹得看着的人也開心,譚朝不自覺跟着笑了一下,意識到之後很快斂去笑意,嘲諷道:“笑起來和個小傻子似的。”
“你不懂。”季歡喜不樂意地撅起嘴。
“我不懂什麼?一顆珠子罷了。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季歡喜抬頭看他,認認真真地反駁道:“不,這是一片情意。”
三人又走了好一段路,終於從洞口走了出來,頭上再沒有遮蔽而是廣闊天空。
天色仍有點暗,正是清晨時分寂靜的藍色。但東方晨曦已出,陽光正向這邊透出來。
陸執一屁股坐在地上,搖頭感慨:“不行不行,走不動了,我要在這冰天雪地里休息一會兒,感受感受大自然。老譚,講真的,我懷疑我骨頭可能碎了。年假必須得提前批,我要去海島上住一個月。”
譚朝不理會他胡言亂語,只微微仰頭看向東方。他這一整晚也疲憊至極,只是強硬地不表現出來。如今呼吸着清晨冷冽的空氣,神情倒難得的有幾分鬆懈。
季歡喜打着呵欠,擦掉眼角的眼淚:“第一次啊……覺得看到太陽這麼高興。”
等終於回去了,陸執直接躺進了醫院。譚朝把賀樓觀拎去方諸山,季歡喜擔負起重任,一面要喂貓,一面要喂人。
偏偏這兩個傢伙都很難伺候。
陸執嫌醫院食堂的飯不好吃,每次看季歡喜都擺出一副飽受欺凌的樣兒,季歡喜給他買了幾天外賣,被逼的沒有辦法,跌跌撞撞鍋碗瓢盆一地的學會了煲骨頭湯。王建國一見她還有這個本事,天天在家裏號喪吵着要喝魚湯。
“魚湯魚湯魚湯!黃魚鯽魚桂花魚!”
“知道了知道了……”季歡喜把掛在自己背上的胖貓擼下來,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妙齡少女怎麼就淪落到了廚娘的地步。
陸執這兩天也蹬鼻子上臉,嫌她骨頭湯燉的太淡,沒滋沒味的,季歡喜進醫院的瞬間就嘆口氣,實在不想看陸執那張好像被她餓了八百年的臉。
醫院裏人挺多,季歡喜剛上了電梯,就推進來一架輪椅,她往旁邊躲了一下,給人騰出空來。推輪椅的護士對她笑了笑,坐在上面的女人微微垂着臉,倒沒什麼動靜。
季歡喜要上到五樓,空歇里沒事兒干,就偷偷瞟了人一眼,見是個孕婦,雖然坐着,但也能看到明顯的凸起的肚子。黑色的短髮微微垂下來,遮擋住了小半張臉,從露出的部分面容來看,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女人。
電梯叮的一聲響,護士推着人走了出去。季歡喜早起燉湯,如今也有點困,打着呵欠去按關門的按鈕,就在手放下來電梯門合起的瞬間,她眼角餘光瞥見什麼東西。
抬眼去看,從門縫中看到那女人所坐的輪椅旁邊有一團黑色的東西。
看着隱約像是……一個蹲在旁邊的人,或者是一個身量不高的小孩子。
這時旁邊有什麼東西反了一下光,季歡喜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眼去看,電梯門已經合上了。
她覺得古怪,一路琢磨着,等到陸執病房,就忍不住跟他講了這件事情。
陸執正抱怨骨頭湯淡出鳥了,聞言也沒什麼反應:“跟在孕婦旁邊的?產鬼?”
“啊?饞鬼?”
陸執看她那樣就知道她理解錯了,無奈搖頭:“《夷堅志》中有記載:審視蓋一婦人。戴圓冠。著淡碧衫。系明黃裙。狀絕短小。久之不動。符默誦天蓬咒數遍。遽掀幕而出。宿直者迭相驚呼。問其故。曰。有婦人自內出。行甚亟。踐諸人面以過。說其衣服。乃向所見者。符謂已去。且夜艾不暇徙。復就枕。夢前人徑登床。枕其左肩。體冷如冰石。自言我是蔣通判女。以產終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