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 生
平西王府後院蓮馨居,姜浣蓮來回地踱着步子,雙手緊握,時不時地看向門外。直到一粉色襦衣牙白長裙的丫鬟走近,才迎了上去。
丫鬟站在門外正要開口,被姜浣蓮看了一眼,揮手讓人進屋后,又向外左右打量一圈,才關上門,急道:“外頭怎麼樣了?”
芳雲咽了咽口水,“四小姐找到了,在湖裏找到的,說是嗆了水,已經被秦媽媽抬回梨香院了。”
姜浣蓮眉頭一緊,懊惱道:“她平日裏那般怕水,怎麼會往湖裏躲呢,早知道我就讓人把那湖好好搜一遍了,她不會泅水,定然是躲在小船上。現如今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
“請的顧娘子,內室只有秦媽媽一個人守着,奴婢沒打聽到具體的事宜,不過傳來的消息四小姐不像有事,具體的等明日萍兒過來就能知道了。”
姜浣蓮暗暗咬牙,眼裏射出憤恨的光芒,這次便宜她了。
“你速去前院給我大哥送個信,省得他亂竄壞了我大事。”
芳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懈怠,連水也來不及喝上一口又匆忙往外院跑去。
梨香院裏,秦媽媽迎着一大紅青鸞紋長衫的婦人進了內室,婦人標準的鵝蛋美人臉,彎彎柳葉眉下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瓊鼻朱唇,略帶紅暈的眼圈更是讓美人顯得柔弱嫵媚,全然辨不出美人的年紀來。
正在把脈的顧娘子站起身,“見過王妃。”
王妃揮手制止顧娘子的行禮,急切道:“梨兒可有大礙?”
顧娘子垂着眼帘,恭聲應道:“稟告王妃,四小姐在水裏泡久了,再加上擔驚受怕導致寒風入體,怕是得卧床休養一些時日。”
王妃皺起漂亮的眉頭,歪着頭看向床榻上昏迷過去的女兒,似憐似悲,臉上神情變化莫測,纖細的身姿仿若籠上一層輕霧般,讓人辨不清她是為女兒身體擔心呢還是揪心着其他的事兒。
秦媽媽眼睛在床榻上的小主子和身邊的女主人來回打量,最後垂下眼,低聲問了句,“王妃,四小姐不會泅水,又自小怕水,今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讓四小姐避到湖裏去的?要不要奴婢讓人去徹查?”
王妃聽了微微眯着眼,右手摩挲着左袖的牡丹紋襕邊,感覺着緊密平整的針腳從指間劃過,半晌才道:“今日是蓮丫頭生辰,只有黎府兩位表小姐上門做客,梨兒一向與她兩位表姐不和,反倒是蓮丫頭與黎家姐妹親密,今日傾雲軒只她們四人相聚,就算真發生了什麼,蓮丫頭一句話推到黎家姐妹身上,本王妃還能去黎府找我那嫂嫂討要公道不成?”
最後半是埋怨半是惱恨道:“梨兒這性子說過多少次了,讓她改改怎麼就是不聽勸呢?黎家是她舅家,疏影再好強能強過她這個王府嫡小姐去,怎麼她就非要事事與疏影清淺去爭呢?府里有個對手,還不知道去拉攏外援,只一個勁的將人推到蓮丫頭那裏去,不吃虧才怪。算了,今日就當是長長她記性吧,讓她知道平日做人的重要性。”
秦媽媽一旁腆着臉笑道:“都是奴婢的錯,沒教好四小姐。”
王妃嘆了一口氣,甩了甩衣袖,“算了,她這性子也是我慣出來。女兒家在閨閣時能嬌養着做母親又怎麼捨得她吃苦呢。”
秦媽媽臉上神色一松,“四小姐花容月貌,很有幾分王妃當年的艷姿,也不怪王妃寵着四小姐。就是老奴日常跟在四小姐身後,也不由得地都依着四小姐,生怕委屈了四小姐呢。就像王爺,這後院的事兒不也都依着王妃的性子來嗎。”
王妃輕啐一口,“你個大膽的老貨,竟連王爺也敢編排起來。”
秦媽媽臉上笑容更甚,抬起手在自己嘴上輕輕拍一拍,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老奴放肆,該罰。只不過老奴說的可是實情,王府後院誰不是這樣說的,就是外頭也都說王妃才是咱西南三郡第一美人呢。”
王妃瞪了一眼,嗔道:“今日這裏沒外人本王妃就免了你罪,以後再犯可要拉出去打板子了。”
話雖如此,可高高翹起的嘴角卻顯示着好心情,看向床榻上的女兒也不再覺得煩心了。這女兒性子再不好,再不受姐妹的歡迎,可耐不住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兒,如今還沒及笄就引得年青公子上門垂問,可以想像再過兩年及笄后這媒婆踏破門檻的盛況,到時她可要好好給兒子挑個能用得上的助力才對得起女兒這張姣好的容顏。
站在一旁的顧娘子低垂着眼帘,將情緒都一一隱藏,如往常一樣只管看病,其它的事都不予理會。
王妃與秦媽媽也習慣了顧娘子這般沉默,又說了幾句話,才道:“顧娘子,今晚麻煩你守在這裏,四小姐有什麼用得到的東西儘管吩咐秦媽媽,務必在中秋前讓四小姐康復起來。”
顧娘子頓了頓,“妾身儘力就是。”
王妃點點頭,在秦媽媽的相扶下轉身往外走去。
一直到不見人影,顧娘子才上前給姜梨蓋好被子,用小小的銀勺沾水潤了潤姜梨的嘴唇,然後就坐在一旁的錦杌上,眼睛錯也不錯地盯着。
胡離一整晚都在做夢,夢裏姜梨從出生到墜湖的那一刻所經歷的都在她面前重演了一遍,她像個觀眾一樣清晰地了解了姜梨短暫的十三年糊塗人生。
姜梨在她母妃特意的放縱下,性情越來越跋扈乖張,做事不經大腦,得罪起人那是一批一批的。幾乎可以這樣說,除了一個顧娘子,姜梨身邊找不出一個忠心的人來。
丫鬟們之所以喜歡往梨香院湊那是因為姜梨平西王府嫡小姐的身份,再加上她手頭松泛,只要嘴甜那打賞是妥妥的。
所以梨香院上到秦媽媽,下到粗使丫頭看門婆子,那一水的會行溜須拍馬阿臾奉承之能事,而真正一心向著她的顧娘子卻因性子太悶不得姜梨歡喜根本就沒近身的機會,只平日裏請請平安脈,幫着調理身子。
胡離感概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氣憤姜梨這女人的能作呢,還是慶幸她那簡單的大腦和好強的性子。
一個鴻門宴隻身一人參加就不說了,反正是在自家後院裏,可是,面對三個心懷叵測的女人能不能不要隨便什麼東西都直接往嘴裏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