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是爛泥扶不上牆
不提祁掌柜還好,提起這個從不把母妃放在眼裏的掌柜,立刻引燃了琉惜的炮仗脾氣,心中所有的怨氣猛地全部被勾了出來。
她呼一下從交椅上站起來,冷笑看着吳濱文:
“表哥可真是‘胸有大志’,從此後,表哥便準備讓妻兒同那些低賤的商戶一般,見了官家人低頭哈腰賠笑臉,終其一生,也不能為正妻整一個鳳披霞冠?
好好好,表哥就這樣努力吧,我原以為,表哥若是靜下心苦讀,我總是能說服父王為表哥謀個前程。
看起來,我是想多了,表哥這樣的人,常年寄居在我們府里,吃我們的,喝我們的,已經習慣了在人面前低頭三分,我卻妄想將爛泥扶上牆!
我這就去找母妃,將你我的親事退了去!”說完,怒氣沖沖帶着婢女拔腿就走。
吳濱文臉色漲得通紅,卻絲毫沒有攔住琉惜的打算,只一語不發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眸越來越陰鬱。
此時,城東祁韓的小宅子裏,祁韓也正在和莫松說話:
“時機已到,明日一早你就動身,可記清楚了聯絡之法?”
莫松點點頭,他的年齡雖然只有十七,卻從十二歲便跟着莫如海兄弟走南闖北,也算見多識廣,是個沉默寡言、做事穩重之人。
莫松從身上掏出半塊魚形玉:
“先生放心,我都記着呢。郡主都安排好了,師父到了滄南城,會在城中最大的當鋪留下另一半玉佩,我用這半塊玉贖回來就好。”
祁韓點頭,又叮嚀了幾句快去快回、注意安全之類的話,給了莫松早準備好的路引和通關文書,讓啞叔送他離開了。
莫松走後,祁韓站在院子裏的桃樹下,心中十分欣慰。
郡主年紀還小,做事卻考慮周全,識人的本事也讓他刮目相看,不過短短一兩個月,竟然收服了幾個可用之才。
莫元海精明通透,莫松忠厚穩重,鄭平見多識廣又是重情之人,更不用說郡主身邊兩個忠心的丫頭。
想起那個驚才艷絕卻性子孤傲執拗的女子,他雙眼微紅,摸了摸桃樹的樹榦,溫柔的喃喃自語:
“瑟瑟,離開十四年,桃花雖敗了,果子卻在逐漸成熟。你.....可還欣慰?”
南子言帶着琉月從山頂下來時,天色已經擦黑,看着琉月上樓后,他踱步去了梅姑的客房。
梅姑坐在窗前看着夜色發獃,似乎完全沒聽見南子言進門的腳步聲。
兩個一直服侍梅姑的婢女很有眼色退了下去。
“姐姐。”南子言叫了聲。
梅姑似乎沒聽見,依舊給南子言一個脊背,身子動也未動。
南子言一聲嘆息:“你帶了孫家娘子住進王府,怎的又扔下她跑來了這裏。”
梅姑再也忍不住,轉過身鳳眼一斜道:
“哼,如今你大了,再不需要姐姐,學會整日將姐姐耍的團團轉了。我住在王府,你就躲來這兒,你那朋友我不過多問了幾句,你就替他出頭讓姐姐難堪。”
南子言勾了勾唇角,梅姑極少有這種小女兒家的神態:
“不是,姐姐想多了,住在霧庄,是因為已章九的身份行事更方便,不告訴你我的行蹤,是不想讓孫文彬查探到我的行蹤,他想進內閣,正在上躥下跳多方經營,我不想被他纏上。”
梅姑臉上的怨色好了些,起身給南子言倒了杯茶:“坐下說話吧。”
看着南子言坐下端起茶盞,梅姑又問道:“王爺,炎楚的事情辦得如何?圖紙還是沒下落嗎?”
南子言揉了揉眉心:
“近日得了點線索,後日我打算去一趟章府,有些事情還得找大舅父再商討商討。”
頓了頓,又問道:“姐姐,你....還好吧!顧家近日還來找你嗎?”
梅姑冷笑:
“老頭子想讓我找你,給他孫子討一個太僕寺上牧監的職位,顧家倒是越來越出息了,出過兩代大儒的世家,如今顧萬之連一個小小的五品都得來求人。”
南子言沉默片刻:“父皇壓了顧家多年,也只有太僕寺這種地方,他們才敢去打算。”
“活該!”梅姑沒好氣的說道:
“當年為了榮華富貴,將母親一個弱女子當做禮物送到聖人塌上,卻沒想到,好處沒撈到,反而弄了一身騷,被聖人壓制了這些年。”
提起母妃,南子言冷峻的雙眼中又多了一絲悲涼的神色,片刻后又問道:“顧老太爺那邊,姐姐怎樣打算?”
梅姑挑了挑眉:
“不管他,當年母親將我接進宮中時,我便不再姓顧,老頭子三番五次來找,我沒有直接打他的臉,將他攆出去已經算仁慈。還想跟你要官,真是好笑!”
南子言沒在說話。
母妃當年尚在閨閣,便因美貌和才情聞名於古安。
十六歲時,嫁給荊州顧家嫡長子顧別姜,婚後一年生下梅姑,但好景不長,梅姑六歲時,父皇微服去荊州巡查,在街頭偶遇母妃,當時便驚為天人。
顧家老太爺膽小如鼠,唯恐惹了父皇不快,竟然脅迫顧別姜,將蒙在鼓裏的母妃,用一杯摻了蒙汗藥的果酒灌倒,直接送去了父皇塌上。
南子言小時候常常想,被丈夫送給別的男人,母妃卻只能忍氣吞聲的苟活着,那時候她會是多麼絕望!
他十二歲出宮那年,梅姑告訴他這些前塵往事,他才體會到,當年母妃彌留之際,為何對他說,不是自己的,莫要強求,否則害人害己!
梅姑十歲時,顧別姜去世,母妃求了父皇,將梅姑以娘家侄女的身份接進宮中,原本打算過幾年,求父皇給梅姑一個郡主的封號,找個體面人家嫁出去。
卻不想,發生了後面的事情,母妃被賜死,十二歲的梅姑帶着他在冷宮裏生活了九年。
直到兩年前,梅姑才以尚工局五品女官的身份被放出了宮。
顧家,實在家風不正,這些年,他倒也從未動過顧家。畢竟,顧家是梅姑的家人。但若是,顧家得寸進尺,妄想脅迫梅姑為他們謀什麼好處,他絕不會姑息。
梅姑不知弟弟在想什麼,她悄悄看了一眼端坐的南子言,她急於想搞清楚王爺和於二爺的關係,卻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