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自責
我究竟想要幹什麼？
我跑出城外又是為了什麼？
萊納的腦子裏全都被這樣的疑問所填充，甚至令得他的神智已經有了一些模糊。
雖然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個午覺，不過現在好像並不是讓他偷懶的時候了……
“萊納！”
藉著遠處那魔法炸裂而產生的火光，艾麗卡辨認出了萊納的樣貌。雖然極力地想要抑制住心中等情感，但她的聲音卻依然顫抖着。
明明剛才已經做好了接受命運的準備，但現在一切卻又都改變了，因為那個男人回來了，那個總是能夠在她危急的時刻給予援手的男人，那個將她和妹妹救出來的男人！
這一切就像是那一天，那改變了她和妹妹人生的那一天。
只是……
不對！
這裏面一定有哪裏不太對勁！
萊納他只是一個醫生而已，明明連普通的小混混都可以欺負他，明明是一個貪睡沒有幹勁的廢柴醫生而已，為什麼他要過來！？
儘管能夠再見到萊納一次，儘管自己心中的那份期待得到了回應，儘管自己所愛的人真的在自己危急的時候來到了自己的身邊……但這是錯誤的……
艾麗卡心中真的非常開心，甚至比得知自己可以開上一家小飯館，從此和妹妹過上正常的生活時還要開心許多。
“萊納！快跑，他們兩個是……”
“魔法騎士！你想說的是這個對嗎？”
“呵呵，竟然有人會傻到來招惹魔法騎士，果然在那個瘋王的領導下，他的子民也全是一些蠢貨啊！”
兩名魔法騎士打斷了艾麗卡才剛想說出口的話語。
雖然在最初的時候的確是被那突如其來的馬蹄聲給嚇到了，不過看樣子，這個騎在馬上的少年怕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罷了。
在明白了這件事之後，兩名魔法騎士便又變得囂張起來。
他們可是魔法騎士，然而這一個小小的平民竟然敢冒犯他們屬於魔法騎士的威嚴？
兩名魔法騎士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銀亮的劍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映襯出森寒的劍芒。而他們的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緊緊地盯着騎在馬上一言不發的少年。
殺了他！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粗暴。不過對於他們這些魔法騎士來說，屠殺異國的平民並不能給他們帶來什麼負罪感，只會讓他們得到更多的榮譽罷了。
就像是他們劍身上的銹銹斑點，那便是他們在今夜突擊入城后斬殺平民而濺撒在健身上的已經乾涸凝固的血跡。
“主，主人……”
原本在艾麗卡懷中瑟瑟發抖的希爾薇此時也感受到了一絲奇怪的感覺，在剛才聽到艾麗卡喊出萊納名字的時候，她的顫抖便已經停了下來。
雖然只是相處了兩天的功夫罷了，但萊納卻給了她一種和以往的那些主人完全不同的感覺。
溫暖？
依賴？
希爾薇並不能說出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感覺，但她也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明明她還傻傻地以為這樣的生活還能一直繼續下去，然而為什麼現在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希爾薇眨了眨眼睛。
似乎從今天早上開始，一切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那個溫柔靦腆的卡蓮不見了，那個有些毒舌但實際上卻很溫柔的艾麗卡哭了，那個平日裏都是一副沒精打採的主人也生氣了……
然後現在
她的主人似乎就要被殺了？
天空中不知是什麼時候飄來了一片雲彩，將那本就微弱的月光所擋住。就像是連天空中高高掛起的月亮也已經不願再看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幕似的。
兩名魔法騎士提着劍向前走着，漸漸地靠近了依然是一副木訥表情的萊納。
不過在快要走到萊納跟前的時候，兩名魔法騎士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有些奇怪地看向這個少年。
在一般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會是這樣的表情嗎？
不會
當然不會
哪有人在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死了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作為久經沙場的魔法騎士，他們當然明白在人在生死之間會有哪些反應。雖然不同的人都會有着不同的反應，但絕不可能是這樣的。
若硬要說，這個少年的反應倒更像是一個已經絕望了的人，一個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眷念了的人。
兩名魔法騎士相互對看了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所認為的東西。
“喂，小子，我們突然改變主意了。你滾吧！”
原本一直木訥發獃的萊納在聽到這句話后終於有了反應，不過卻不是像那魔法騎士所說的那樣駕馬離去，而是翻下身來，與兩名魔法騎士對視着。
“我說，難道你是聾子嗎？我們都說了趕緊趁着我們還沒改變主意，快點滾！”魔法騎士有些不耐煩地對萊納說道。
不過這對於他們是善意的話語卻絲毫沒有影響到萊納。
萊納依然向前走着。
都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把卡蓮救回來。
也是因為我那麼任性地跑出了城外，所以艾麗卡和希爾薇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萊納這樣想着，他的頭開始低垂下去。
他的頭有些隱隱作痛，那是因為他腦子裏面的糾結而造成的。
至於那兩名魔法騎士此時的耐心便也完全耗盡了。
那種彷徨感與無力感，他們都感受到過，所以那心中僅留的一絲善念讓他們對萊納動了惻隱之心，然而看樣子，這個傢伙似乎並不領情就是了。
“呼——”長劍斬破了這狹小巷道中的渾濁空氣，那充滿力量的出擊聲傳入了每個人的耳畔之中。
面對着不領情的萊納，其中的一名魔法騎士終於忍無可忍，於是便單手握劍向他揮來。
既然這個世界對於你來說已經成為了一個負擔，那我殺了你便也是在幫你早點離開這個世界，早點脫離現在的痛苦。
出手的那名魔法騎士如是想道。
不過在他預想當中的破肉聲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聲手腕骨折所發出的“咔擦”聲。
此時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驚訝地看向了萊納，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少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這個少年竟然有着這樣的身手。
就在魔法騎士揮劍的一剎那，萊納的身影便動了。
一個下蹲躲過了騎士的攻擊，然後欺近身來，輕而易舉地便打折了魔法騎士的手腕關節，奪下了騎士的長劍。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絲毫看不出是一個普通平民所能做出的。
“快，這個傢伙用的是洛蘭德的體術，他肯定是軍方的人！”
儘管疼痛讓他面臉都是汗水，但受傷的魔法騎士卻強忍着痛苦，呲着牙對自己的同伴說道。
洛蘭德和瓦爾蘭交戰八年，對於彼此有着那些手段都早已摸清。所以在萊納動手之後，這名魔法騎士便立馬認了出來。
“吾在此獻上吾之契約，召喚此間之惡意！”
幾乎所有的魔法騎士，在正式獲得這個稱號之前都是經過了眾多考驗的，所以就在受傷的同伴剛發話時，另外的那名魔法騎士便已經有了動作。
手指在空中舞動着，閃耀着紅色魔法光輝的指尖在空中勾畫著，僅僅是在很短的時間裏，一個神秘玄奧的魔法陣便出現在了空中。
隨後，一個紅色的光球迅速地從魔法陣中升起，等到它升到魔法騎士頭頂時，它的外形便徹底崩潰，換做一條將魔法騎士整個籠罩其中的盤旋絲帶，融入魔法騎士的身體之中。
“魔法嗎？”
萊納拖着長劍，靜靜地看着那名魔法騎士的動作。那樣子就像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魔法而感到新奇，不過他眼中飛速轉動的淡藍色五芒星陣卻是讓見到的人不敢這麼猜想。
“吾在此獻上吾之契約，召喚此間之惡意！”
同樣的咒語，同樣的手勢，同樣的魔法效果。
而做出這一切的，則是那個原本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平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