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和解
宿州臨近皇城，是十分重要的交通樞紐，資金流動頻繁，這裏充滿了各地商人，這裏配得上任何一個形容詞，除了窮。
不過何小穗也懶得糾正她了。有時她也覺得好笑，自己從小到大半個字沒認過，反倒能懂許多事情，像二妞這樣從小就讀書的，出來這世上，竟如同盲人一般瞎摸瞎撞。
不過，她如今確實是個盲人了。
“哎，你的眼睛，還能看得見了嗎？”
二妞眨了眨眼睛：“現在是晚上嗎？”
“不是……”不過這禁閉室燈光確實暗了點，連個窗戶都沒有，唯一的光源都是從閉不緊的門縫透出來的，或許出去了就好點了呢。
何小穗說：“二妞，你順着我給你指的方向看，能瞧見點什麼嗎？”一邊說著，一邊拉着二妞的手指向一個方向，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二妞。
二妞眯着眼睛看了一會，猶疑着說：“我覺得那邊比較亮些。”
那就沒事了。何小穗輕輕鬆了一口氣，順便放開了她的手，又坐了回去，沒一會，兩人的肚子便先後叫了起來。何小穗嘆一口氣：該是開飯的時候了，這是第三天了，還有兩天。
這裏光線昏暗，好歹送飯還算準時，何小穗先頭進來的兩天就是靠送飯的點來判斷着時辰。
不過今日左等右等，竟都等不到人來喊。她不由咦了一聲，先扒在門縫看，那門雖然閉不緊，可留給她看的縫隙也十分狹小，加上禁閉室偏遠，瞧了半天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莫不是忘了？”她這麼嘀咕着，又坐了回去，見二妞正捧着肚子，頭抵在膝蓋上發獃。她一個人在這裏待了兩天，與鼠蟻為伴，心裏早覺得不舒坦了，這會子既能有人陪自己說話，她更不想放過，於是又拉了二妞說話。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那些閑談，二妞的家世簡單，平日裏的活動也少，幾句話就能講完，倒是何小穗，已到吳娘子手下幹事三年，那經驗倒是很多，不過無法對二妞明說罷了。
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回了禁閉室，何小穗問：“你是怎麼被關進來的？”
二妞舔了舔嘴唇，才說：“我先頭想着要跑，結果剛爬上牆，就被抓住了。”
這時候本不該笑，可何小穗仍覺得好笑，只覺二妞也太倒霉了些。不過她很快接上話：“那牆有那麼高，也虧劉姐來得早，不然等你爬到高處再來，你就不止摔暈腦袋這麼簡單了。”
二妞嘆了口氣，順手揉了揉眼睛。在這禁閉室坐了許久，可還是適應不了眼前灰濛濛的陰影。
“那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何小穗一笑，低頭玩起自己的手指，“我是看上了哪家的少年，特跑到人家家裏去求親，被趕了出來，這事叫劉姐知道了，就把我關進來了。”
原本以為二妞聽了這話要害怕，誰知她還是一副喪喪的表情，皺着眉頭說：“原來是這樣，你也太莽撞了些。”
“如何莽撞了？”
二妞便分析起來：“若是要求親，總得先探一探口風，若是並非你情我願，還是別去碰那南牆的好。”
這話倒叫何小穗驚訝了，她不由探了身子湊近二妞，好奇地說：“我倒沒想到你有這樣的想法，你聽到我去向男子求親，竟不驚訝？”話說一半突然恍悟，“難不成你們家裏也是女子向男子求親？”
二妞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家那邊……婚姻大多因父母之命吧，似乎是適齡的男女父母湊到一起，嘀咕個一晚上，這婚事也就成了……”
何小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罵道：“你可真是讀書讀傻了。”卻也不提醒二妞到底哪裏傻。
一時靜了下來，二妞的臉更皺了起來：“這什麼時候才送飯啊？”
何小穗抬頭看看門板：“外面要黑了，怕是今天廚房的人忘了吧……你餓了？”
二妞點點頭：“有點渴。”
算下來，她一天都沒有喝水了。
何小穗也點頭，卻也沒有辦法，禁閉室只給人送吃的，關在這的幾天，也只菜湯能當水喝，其餘時候，臉也不能洗，牙也不能漱，簡直就像是坐牢。她把這些告訴二妞，二妞只皺了皺眉頭，越發安靜了。
她是真餓了，也是真難過了。
剛進禁閉室時有何小穗說話，但是大多聊的都是家中的事，卻不想越聊越想家，尤其想到母親，自己這麼幾天不回家，也不知該擔心成什麼樣子。如今餓了，又想吃母親燒得菜，今日中午吃的飯也不很好吃，左看右看，果然母親的廚藝是最好的。
可是自己要怎麼出去呢？聽何小穗說，這裏連窗戶都沒有。
“要不我們去砸門吧！”二妞突然這麼說。
何小穗嚇了一跳，驚訝道：“你瘋了！”但很快她就不驚訝了，她覺得二妞不過是一時興起。在她看來，鑿牆都比砸門來得容易些。砸門動靜太大了，況且門上還拴着鎖。
禁閉室雖然偏僻，也只是相對正屋而言，吳娘子手底下那麼多人，各自住得自然十分的擠，像這禁閉室周圍也是住了人了，稍弄出什麼大點的聲響便會有人聽到，到時可就不是七天緊閉能消解得了的了。
況且……何小穗低頭玩着手指——她從未想過要跑，倒不是說吳娘子手底下的人都不想跑，她們想是她們的事，何小穗是一點都不想跑的。跑了又能去哪，家是回不去，難不成要出去，隨便叫哪個農戶撿回去，做她的媳婦？又或者做哪家公子的小妾也是不錯，但那機會太渺茫。
二妞卻總覺得心煩，她有十萬個離開的理由，留下的理由卻一個也沒有，只是剛剛同何小穗談話，已知道了這院子周圍時刻都有人守着，單憑一個人插翅難逃。
可是難不成就因為希望渺茫就不逃了嗎？
二妞抿了抿嘴，問何小穗：“你知道那後院的東南角通向哪裏嗎？”
其實也不用問，那東南角對的就是當初劉家娘子領她進來的那條巷子，那面牆翻出去自然就是巷子了。只是那牆東面總有類似話叨孫一般的人守着，若想從那出去，必須走南面。就不知南面是不是吳娘子的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