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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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這世上再也沒有一種遺憾，莫過於你站在我跟前對我巧笑嫣兮，而我卻再也看不見……

俞暄然呆立在原地，他不能走向何嘉，這次……換何嘉走向他。

何嘉眉開眼笑地走向俞暄然。

俞暄然看不見，但屬於何嘉的氣息越來越濃，她在一步步地走向他。

許久不見，他對她思之如狂。

“俞暄然，我來看你了，你看，我說話算話吧！”何嘉站在俞暄然跟前，溫柔笑道。

話剛說完，何嘉便落入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中，溫柔的語氣帶着一絲責怪，“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

何嘉望着俞暄然越發瘦削的臉頰，這個人又沒有好好吃飯了。

何嘉語氣疲憊地撒嬌道，“時間緊張，來不及了！俞暄然，長途航班真的好累啊！”

“先回房間休息！”

何嘉點點頭，牽着俞暄然的手正準備走進屋內，不適時的狗吠聲在他們的耳邊響起，何嘉循聲望去，看到了余曦牽着一隻拉布拉多導盲犬，它此刻正不懷善意地衝著何嘉叫着。

看到何嘉后，余曦一臉愕然，不悅地蹙起眉，蹲下身摸了摸lucky，然後牽着lucky走到何嘉旁邊，喊道：“師姐，你怎麼來了？”

何嘉沒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落在lucky上，lucky不停地衝著何嘉這個陌生人吠。

俞暄然蹲下摸了摸它的毛髮，“她是好人！”lucky這才安靜地躺在俞暄然的腳邊。

“你養的狗？”何嘉看着余曦詫異地問道，比起狗，俞暄然更喜歡貓吧，應該不是他養的。

余曦看向俞暄然，俞暄然的表情淡淡的，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把lucky牽引帶遞到俞暄然的手上，“老師，有些話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就讓我來說吧。”

說完，余曦又看向何嘉，面色凝重道：“師姐，我們談談吧！”

看到余曦面色凝重的樣子，不安之感如潮水，鋪天蓋地地向她湧來。

“老師，我扶你進去吧！”余曦看向俞暄然。

俞暄然搖搖頭，緩緩地站起身，lucky也跟着站起身，並走在俞暄然的跟前，為他帶路。

何嘉見狀，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老師失明了，已經兩個多月了！”

余曦波瀾不驚的話如一枚炸彈，炸得何嘉頭暈腦脹的。

“失明？他好好的怎麼就失明了？”何嘉沙聲音顫抖着道。

余曦垂下了腦袋，沒有說話了。

何嘉急不可耐道：“我問你話呢！”

余曦幾次張口欲說，話到了嘴邊，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愧疚得紅了眼眶。

“很難說嗎？”何嘉又緊張又着急。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俞暄然離開她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失明了呢！

“對不起……”

余曦語氣沉悶道。這是她最近脫口而出最多的話。

何嘉不想聽到這句話，看向余曦的眼神帶着憤怒。

余曦一五一十地將其從醫生那裏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何嘉。

何嘉聞言，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着，那是憤怒所導致的，她緊緊地攥緊了雙手，努力遏制住自己悲傷到極點的憤怒，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一巴掌打在余曦臉上。

第一次看到如此憤怒的何嘉，余曦心驚膽戰着，又開口道了一句對不起，苦苦道：“師姐，我知錯了，你們別再怪我了，我這些天備受良心和愧疚譴責，我已經很努力地幫助老師渡過難關了，我只想得到老師的原諒。”

“滾！”何嘉痛心道。俞暄然到底得有多不幸會被這樣害人害己的人喜歡啊！

余曦紅着盈滿淚水的眼眶，緊咬着唇，轉身跑去。

余曦走後，何嘉遲遲不敢走近那扇靠近俞暄然的門，在俞暄然看不見的地方，一個人默默地淚如雨下。

誰能想像，一個人在意氣風發的時候需要一隻導盲犬陪他渡過。

又有誰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她最愛的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一個盲人了，這叫她如何接受。

在來美國之前，她想像過她站在俞暄然跟前，笑眼微微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陽光而又養眼，卻從來沒想過，那雙溫暖的笑眼再也看不見。

見何嘉遲遲沒有進來，俞暄然扶着門框對何嘉道：“站那孵小雞呢！進來！”

何嘉緊抿着嘴唇，用手背抹了臉頰上的眼淚，帶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俞暄然跟前，輕輕地擁抱住了他，把頭靠近他的懷裏，“俞暄然，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告訴你了，你不是更加擔心！”俞暄然摸了摸何嘉的頭髮柔聲道。

“難道我現在就不擔心嗎？”何嘉難過極了。俞暄然遭遇的絕望比她那些年遭遇的更令她痛心。

俞暄然沒有答話，本想瞞着她，等手術成功了這件事就翻篇了，無奈世事難料，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何嘉說。

“何嘉，這樣的我……”

“我不！”俞暄然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何嘉態度堅決地反駁着。

俞暄然一陣愕然，獃獃地站在原地。

“俞暄然，我告訴你，你別想把我從你身邊推開。因為你，我再也沒有機會喜歡上別人了，所以，你不能在這個時候趕我走！”

俞暄然哭笑不得着，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是說這樣的我，不能像以前那樣能照顧你了，但是我還是不想和你分開，我會盡量不給你添麻煩的！”

“你說什麼呢！”何嘉沒好氣地看着俞暄然，“讀研這些年你帶給我的麻煩還少嗎？這些年到底誰照顧誰啊？我都已經習慣你的麻煩了，你還嫌棄自己是累贅不成？”

俞暄然聞言，滿滿的挫敗感。何嘉就是這樣另他倍覺頭疼的一個人，從來不願麻煩別人，卻從來不覺得別人是麻煩。

何嘉緊緊地抓着俞暄然的手，信誓旦旦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將我們分開，尤其是你，我不許你放棄我！一份成熟的愛情是不輕言放棄的。”

“我知道了，何嘉……”

一聽到她俞暄然喊她的名字，何嘉就不悅地蹙眉，撇嘴道：“如果你還想說些自暴自棄的話，我不想聽！”

俞暄然無奈地笑了笑，無神疲憊的眼神充滿了笑意，變得清澈有神，“我是想說，你該去休息了，坐了這麼長時間的飛機，累壞了吧！”

說完，不等何嘉回答，俞暄然直接攔腰將何嘉抱起。

何嘉小心翼翼道：“俞暄然，你想幹嘛？”

“抱你上床！睡覺！”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你看不見，萬一撞到了怎麼辦？”何嘉擔憂道。

“你小瞧我？”俞暄然說完，直接抱着何嘉向卧室走去，輕車熟路的樣子，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失明了。

何嘉摟着俞暄然的脖子，看着他白皙的臉龐，他比以前更瘦了，這幾個月他一定過得很累吧，她不在他身邊，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明明失明了，卻堅持每天給她打電話。那段孤寂無助的時候，他是帶着什麼樣的心情聽她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

想到這裏時，摟着俞暄然脖子的手又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俞暄然把何嘉輕手輕腳地放在床上，幫她脫了鞋襪，蓋上了被單，溫柔道，“睡一會吧！”

何嘉看向俞暄然，“你呢？”

“我不走，在你旁邊守着！”

何嘉拉着他的手，“一起躺下吧！”

俞暄然點點頭，躺在何嘉的旁邊，側身擁抱住了她，柔聲道：“睡吧！”

何嘉閉上了眼睛，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這幾個月以來，俞暄然一直生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的世界裏，與黑暗為鄰，感受不到這個的繽紛多彩，那得有多孤獨啊。

想到這裏，何嘉又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俞暄然。

悠長的午後，有些安靜，偶爾有窗外馳騁而過的車聲。

大概真的累壞了吧，何嘉很快就睡著了。

俞暄然看不到何嘉睡着的模樣，卻能想像得到她安靜睡着的睡顏，伸手撫上她的臉龐，輕聲喃喃自語道：“何嘉，你說我以後該怎麼辦呢？如果我從此再也看不見呢？”

何嘉緊緊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睜開眼睛，柔和地望着俞暄然，“那不是正好？我是斷胳膊的，你是看不見的，我們就是天生的一對！”

俞暄然無奈地笑了笑，這並不是一句好話，但是他們說不定能同病相憐。

“?有一首歌詞是這麼寫的，“魚找魚，蝦找蝦，西葫蘆配南瓜，銅鍋伴個鐵刷把，王八綠豆成一家。誰也不比誰強，誰也不比誰差，兩口子分不出高低上下。誰是誰的綠豆誰是誰的王八，只要對眼兒就是亞當和夏娃。”

俞暄然聞言，笑意漸漸地開朗了許多。

“俞暄然？”何嘉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俞暄然也望向何嘉，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他能感受得到何嘉對他的溫情，在這樣的午後，在這顆失意頹喪的心上，這樣的溫情填滿了他內心的孤寂與蕭條。

“以後哪怕是一輩子都看不見了，我的眼睛便是你的眼睛，好不好？”何嘉紅着眼眶酸着鼻子道。

俞暄然聽后，感動得酸了鼻子，將頭深深地埋進何嘉的肩窩上，此刻的他就像一個茫然無助的小孩，急需一個深深的擁抱擁護住他，給他溫暖、給他力量。

何嘉緊緊地擁抱住他，眼神虛無地望着牆壁，繼續道：“俞暄然，我們做好兩手準備好不好，期待最好的結果，做好最壞的打算，一輩子統共就幾十年，我會陪你相濡以沫的，所以，不要趕我離開，不要將我拋下留我一個人在原地，不要讓秦欽和張亦涵的結局發生在我們身上，大不了這輩子我養你，我現在養得起你，我也將會是你的左膀右臂。”

話說到一半，何嘉停頓了半響，捧着俞暄然的臉，輕聲道：“在你最好或最壞的時候，我都想陪在你身邊，陪你說說話，陪你一同感受歲月的靜好與滄桑，好不好？”

俞暄然一公分一公分地點點頭，唇邊的笑意如漣漪，一層層地漾開，很是迷人。

何嘉，既然話已至此，你將再也不能從我身邊逃開了，我也不會放手的，絕對。

俞暄然捧着何嘉的腦袋，低頭便是輕輕地一吻。

何嘉主動加深了這個吻，許久不見他，她亦是思之如狂，她懷念他的懷抱、他的溫度、他的味道。

何嘉眼角的淚滑過了臉龐，輕輕地笑了笑，頓時安心了許多，從知道俞暄然失明的那一刻起，她的精神世界幾近崩潰，她沒有做好接受命運對俞暄然的設定。

可生活總是如此艱難，就算再多不情願、再多痛心，最終卻不得不去接受。

何嘉的心中滿滿的擔憂與不安，那是對俞暄然的，也是對他們之間的未來。

她很怕俞暄然為了不拖累她而趕她離開，就像當年的張亦涵為了不拖累秦欽一樣，不想將自己慘敗頹垣的人生橫亘在他的人生中。

所以，她苦口婆心勸說也好，死乞白賴糾纏不放也好，絕對不讓自己被俞暄然趕走，往後無論要面對什麼樣的人生，她都認了，只要俞暄然陪在他身邊就夠了。

她要的未來很簡單，只要有俞暄然在身邊就好！

在大學她偷偷暗戀俞暄然時，她有很多小秘密，其中有一個小秘密是大家不知道的，也是她不敢寫進日記本里的，那就是：我希望多年以後，我愛上的那個人依舊是多年前我最愛的那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那個人就是俞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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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暄然在書房裏學習盲文時，何嘉正在房間裏學做盲人，緊緊地閉着眼睛摸索着走路，她想讓自己感受一下盲人的世界有多辛苦。她給自己設定了一個小小的目標，如果她能走到書房，她決定晚上獎勵俞暄然一隻炸雞腿和一個吻。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世界是黑暗的，也是沒有安全感和方向感的，伸出雙手排除周邊的障礙物，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走得比烏龜還慢，但依舊忽略了腳邊的障礙物，磕磕碰碰中，何嘉的小腳筋骨撞到了幾下，撞得也不是很疼，繼續往前走，確定周圍沒有障礙物時，何嘉大步流星地邁步，這一邁，額頭直接撞到了門上，哐嘰一聲，額頭起了一個包，疼得眼淚在眼睛裏打轉。

何嘉捂着被撞的地方，怨恨地望着把她撞疼的罪魁禍首的門。

在書房聽到一丁點聲響的俞暄然快步走向房間，憂心忡忡道：“何嘉？你怎麼了？”

何嘉一臉錯愕地看着俞暄然，為什麼他的耳朵這麼靈敏呢？為什麼他看不見依舊能一路順暢地走向她呢？

見何嘉沒有回答，俞暄然更着急了，伸手尋找何嘉，“是不是摔倒了？摔哪了？”

何嘉微微一笑，站起身，一把抱住了俞暄然，“我沒事，我好着呢！”

“那剛才是什麼聲音？”

“哇，這麼大老遠，你都聽到了？你耳朵可真靈敏！我沒事的，剛才我是在學盲人走了，做盲人好累啊，心疼你的不容易，我要抱抱我家俞暄然！”說完，何嘉溫柔地摸了摸俞暄然的腦袋，然後又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俞暄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剛才可把他嚇死了，見她這樣，應該沒事了吧，“以後可不能這麼嚇我了，我的心可禁不起你這麼折騰！”

人心在什麼時候會脆弱得患得患失呢？看到自己最愛的人受傷了卻保護不了她的時候！

俞暄然對何嘉常常這樣患得患失過。

“俞暄然，往後……換我守護你了，好不好？”何嘉盯着俞暄然問道。

俞暄然點點頭，爽快道：“好，前提是你得保護好自己！”

肯定會的！

何嘉溫婉地笑了笑，她已經不是一個小女孩了，她已經是一個大人，一個能為俞暄然抵禦千軍萬馬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