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晚間，墨紫靈設宴款待蘇滄溟，也令姜千寒前去請韓放，又說師兄若不願來也不必勉強，姜千寒看了她一眼後轉身出去。墨紫靈知道姜千寒那一眼的意思，可她只能如此；話已說得很明白，端看師兄自己能不能放開了。她學不來大多世家女子那般婉轉，也不願那麼做；明知不可能那麼從一開始便不留一絲機會，免得將來見面連問一句‘師兄可好’的問候都不能坦然。

未幾，蘇滄溟與姬鳳璇先到了，看他們之間隱有曖昧流動墨紫靈挑了挑眉心下暗暗佩服蘇滄溟；待兩人入座，韓放與姜千寒一前一後進入殿內，待他們坐在一側后墨紫靈又吩咐李妍在自己身邊另設案幾坐了下來。

這幾人皆還年輕，半刻鐘后氣氛便熱鬧起來，因墨紫靈不飲酒，姜千寒自是細心招呼蘇滄溟與韓放共飲。姬鳳璇只在開始與韓放寒暄幾句，宴席中間再未看向他一眼；看着墨紫靈低低與李妍說著什麼便開口問起：“墨紫靈，你說就你身邊這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日後會成為你的得力大將？你如何肯定她能做到？”

蘇滄溟幾人亦停下飲酒看墨紫靈，他們都好奇這個孩子是怎麼出現在墨紫靈身邊得她如此看重；姜千寒看着李妍，只見她仍端坐在墨紫靈身側，面上神情自若彷彿帝姬問起的人不是她。

“我有一事問你們；若你們在李妍這個年紀遭遇變故，家破人亡會如何做？”墨紫靈淡聲問起。

殿內靜默片刻，幾人皆思量起來；姬鳳璇看着李妍說：“若是我，必是抱着家人屍身哭泣，不然這個年紀還能做什麼？”

“渭城被屠后我在滿城煙火斷壁中看到李妍，當時她正拖着家人屍身一個一個送到火堆里，然後跪地磕頭，眼裏沒有淚水只有無盡怒火。這世間很多人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慘痛經歷，可能理智應對走出的能有幾人？李妍十來歲的年紀便可做到，這份沉靜便足夠她成長得比別人快，我只是發現了她並傳授一些學識給她而已。莫以為她此時年少又缺少家世背景便小瞧了她，世間萬物不是永遠不變的，日後的她亦可創造出一個屬於她自己的世家大族！”

墨紫靈聲音落下，李妍默然看着她，眼裏那份堅定與倔強在座幾人皆看的清清楚楚。

“那麼本世子便要恭喜阿靈了，發現如此人才。阿靈，你說你運氣不是一般的好，本世子怎就發現不了此等人才？”蘇滄溟忍不住慨嘆連連。

姬鳳璇哼了一聲說：“墨紫靈你可真夠冷血，就這麼當著眾人揭李妍心中傷痛。”

李妍想要說什麼卻被墨紫靈拉住，她清淡聲音響在殿內：“這便是冷血了？她若是連這些都承受不住，日後當她功成名就時世人的議論只怕會比這些更冷血，難道她便不繼續生活了？我以為帝姬身為女子更應明白女子的不易。”

姬鳳璇噎住，默默低下頭不再說話；蘇滄溟看氣氛冷下來忙講了幾件趣事方化解席間尷尬。姬鳳璇知道其實是自己無理，午後蘇滄溟找她賠禮長談后她其實是敬佩墨紫靈的，自己長她兩歲竟不顧皇族責任差點做出有損皇族尊嚴的事來；可想想自己身為大岳唯一帝姬，連一個從小生活在冷宮的孩子都不如，尤其看她矮自己半頭卻冷靜自持，那份氣度即使自己身為帝姬也及不上便忍不住想給她添堵，看看她能冷靜到幾時。

不覺已過一個時辰，幾人知墨紫靈次日要開始接見原北羌各城官員一一判斷重新安置調整，只怕會更忙；蘇滄溟與姬鳳璇告知她明日啟程回王都的時辰后便退席下去安置；姜千寒知韓放恐有話對墨紫靈說亦帶着李妍告退出去。

韓放看着清冷坐在那裏的墨紫靈許久未說話，他實在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麼；阿靈是什麼性子他怎會不知，他亦知道阿靈說得都是對的，她如此選擇再正確不過，可只要想到她以後會被他人擁在懷中便覺心痛如絞竟不能呼吸。

“師兄日後可有何安排？可是要回西嶽陪着師傅師娘？阿靈有些禮物送給他們，師兄可能幫我帶回去？”

“阿靈竟是不願見到師兄了么？”

無奈嘆息后墨紫靈輕聲說：“師兄明知我不是此意何苦如此說？難道我與師兄竟不能如常說話了？”

“阿靈，若我進入朝堂日後也可手握重權了，你可能選擇師兄？”

“師兄，阿靈是你看着長大的；我永不會對阿兄與師傅一家包括師兄你說假話，阿靈真的只當師兄如阿兄一樣·······”

“別說了！別再說下去······阿靈······你還未喜歡上姬御宸罷？可否答應師兄你不會愛上他？”說完緊緊盯住墨紫靈，目中有切切祈盼。

“師兄，何苦呢？阿靈·······”

韓放看墨紫靈眼神清冷堅定便急急打斷她說：“阿靈，我們不說這件事了！我明日也要離開雍都，你莫要再說傷人的話了。你既已一切安穩，我也該離開去走自己的路；阿靈，我不管你如何想，只要記得，若累了便回頭，師兄會一直在你身後。”說完匆匆離開議事殿，墨紫靈走到門口抬頭看向夜空，良久低低嘆息一聲······

次日，送別幾人後墨紫靈回到議事殿，路上對姜千寒說道：“近日便安排一隊姜氏暗衛前往師傅那裏將乳娘接過來罷，她實是不便再叨擾師傅一家了。”

姜千寒嘴角微微揚起回道：“我從龍城出發時便想到了，已安排妥當，不日便可到了。”

“姜兄，謝謝你！那麼，我們便忙起來罷，還有一堆事情等着去做呢。”輕笑着說完墨紫靈便走進議事殿，姜千寒看着她難得輕鬆的神情，揚起一抹笑意亦邁入殿內。

春去秋來，轉眼便是一年。又是一個春夜，王都紫宸宮內，姬御宸獨自躺在寢殿大床上想着他的小靈兒此時應在做什麼；一年裏靈兒傳了幾次信，北鳳被她治理得很好。有姜氏與軒轅氏暗中支持，姜千寒於經濟治理上亦出色得出乎意料；現在的北鳳已不是原來的北羌可比，百姓們日子好過不少，原擔心的民心反抗並未發生，反倒都推崇墨紫靈這位武君：說她才是福星轉世，既讓自己成為傳奇，又能給百姓帶來安定。

想到此處姬御宸面上泛起溫軟笑意，拿出隨身荷包，取出那髮結喃喃自語：“我的小靈兒，一年了，你可長大了？可有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