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難不死
鍾揚被送到了重症監護室。
隨身的衣物、小帆布包整齊地擺放在床頭,黑色砭石已經被醫護人員取下清洗后,也被放在了枕邊。
夜深了,應該是接近凌晨3點時分。
突如其來的一陣濃濃的睡意,值班的監護人員不禁恍惚,病房裏漸漸泛起了一陣微不可查的藍光,光源正是從黑色砭石發出,藍光迅速形成了一個光暈,籠罩着鍾揚的全身。慢慢地,光暈的裏面又飄逸出一團閃爍着七彩的棉花狀物體,輕輕地遊走在軀幹、四肢,異常的溫柔,最後逐漸匯聚在額頭,然後淡化,直到消失。
整個過程都悄無聲息,持續了大概有2個小時。
鍾揚微微睜開了眼睛,視野逐步清晰起來,天花板上的頂燈、木格子的窗、窗帘外透進極其微弱的星光、還有各種儀器閃爍,“應該是在醫院吧……”
鍾揚想掙扎着起身,卻發現全身都失去了知覺,一種恐懼在心頭蔓延、無限蔓延!他竭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手腳,任憑如何嘗試都沒有任何作用,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僅有的意識頑強地支撐着他捕捉着細微的神經末梢傳導,許久,直到全身酥麻酸痛的感覺開始一陣陣襲來,終於像是定心丸一般,讓他慢慢冷靜下來。
“我居然沒死……”鍾揚仔細地回憶着,轉角突然出現的卡車、嚇得哭泣的小女孩、還有被車輛撞飛的那一瞬間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幕幕的回憶清晰而又真實,彷彿就在剛才!
“睡吧、睡吧……”驀然間腦海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鍾揚的眼皮瞬間累得閉攏,又一次沉沉睡去,睡着前,左手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竟從枕邊抓過黑色砭石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彷彿一鬆手將會馬上失去整個世界……
岐山大廈是長宜市最高的地標建築,頂樓。
一間極具奢華的辦公室里,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隔着玻璃眺望着遠方,手指夾着一根雪茄,陷入了深思,任憑雪茄的煙灰掉落也恍若不覺。班前椅邊站着兩個青年,其中一個臉上有着深深的兩道刀疤,正是在車站廣場想要搶扳指的兩人,此時緊張地望着中年人,噤若寒蟬。
時間似乎凝固一般,氣氛異常壓抑。
中年人終於回過身來,緩緩地坐在柔軟的真皮轉椅上,悠悠嘆息一聲,“誒,人算不如天算啊……你們兩個給我說說,為老爺子看病的那個人到底什麼來路?”
“蔡總,這個年輕人很厲害!那醫術簡直神了……”刀疤臉的感觸最深,聯想到腳踝經歷的那次劇痛,不自覺地挪動了一下右腳,把親眼所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兩人來之前就商量好,黃玉扳指的事情堅決要爛在肚子裏。
蔡成章微微冷笑,語氣中帶着一股令人難以抵拒的威嚴,“老爺子一向出手闊綽,愛擺譜,又好面子。那少年既然拒絕了錢,那他肯定還會給其它的東西,你肯定說漏了什麼吧?快說,尤其是他們的對話,一個字也不許拉掉。”
刀疤臉登時一愣,支吾着說不出話來。多虧另一人還算機靈,小心地接過話茬,“我想起來了,後來老爺子親自送那少年出了車廂,好像讓身邊的漢子給了他紙條名片什麼的。”“那就對了,老爺子的名片可不是輕易給的……”蔡成章根本不會想到向南天會把黃玉扳指轉贈,對兩人的說辭絲毫沒有懷疑,“你們說那少年到了長宜?”
“是的,我們原本是要繼續跟着老爺子的,後來一想既然這個局已經失敗,而且老爺子似乎之後就沒再回自己那間車廂,怕是起了疑心,所以就回來跟您報告。”青年又耍了個小聰明,卻是合乎情理。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蔡成章不由地緊張起來,思索着不住把手指敲打着桌面,時而搖頭,喃喃自語,“肯定是那個神秘少年發現了古怪,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跟老爺子講,又是怎麼講的……你們兩個既然回了長宜,怎麼就沒跟着那少年?”
青年說“跟了”,刀疤臉卻說“沒跟”,青年狠狠瞪了刀疤臉一眼,刀疤臉一臉迷茫:不是事先講好沒跟的么?
蔡成章頓時大怒,“給我說清楚,到底跟沒跟。”
“跟是跟了的,可是出了點意外,那小子一下火車好像到處問人打聽什麼,結果也不知怎麼的,在車站二路的路口被一輛工地的貨車給撞了,撞個正着,眼瞅着夠嗆,不過這小子全身都透着邪門,沒準能逃過一劫……”說著,青年的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那天他撇下刀疤臉沒逃遠,後來碰見刀疤臉出來,又攛掇着一起專揀僻靜角落遠遠地綴着鍾揚,目睹了鍾揚救人被撞的一幕。兩個傢伙假意上前救助,趁亂偷偷翻遍了鍾揚的包裹,慌亂間竟然沒找到黃玉扳指,越想越邪乎。
蔡成章總覺得眼前兩個小子的話有漏洞,一時之間竟找不出頭緒,越想越煩,頗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都出去吧,該幹嘛幹嘛,去問張經理支點開銷,就說是我說的,每人2萬,不,5萬。還有,老爺子的事情誰敢漏出半點風聲,你們知道後果的。”
兩人嚇得忙連連鞠躬離開。
蔡成章馬上一連撥出好幾個電話,結果令他很失望、很沮喪。向南天已經臨時取消了赴楚陽的行程,立即繞道荊漢坐飛機返回京城,現在估計正在飛機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爺子喜歡坐火車,對火車有着特殊的情結,這種情結哪怕是再緊急的情況也會不輕易改變,這一次卻釋放出了強烈的信號。
山雨欲來。
蔡成章對老爺子的敬畏完全發自肺腑,儘管這個局自己沒有直接參与,但畢竟算是知情人之一,甚至還打着騎牆望兩頭的如意算盤!一想到可能出現的秋後算賬,蔡成章彷彿瞬間老了幾歲,有些消沉、還有後悔,當悔意出現的時候,他的眼睛漸漸又恢復了神采:也許,該做決斷了。
關於這場車禍,警方根據相關路口的視頻和目擊者的口述,很快還原了事故的真相:傷者是為了救一名大約5、6歲的女童而被迎面而來的貨車撞飛,肇事車輛是一輛載貨的農用車,車牌被厚重的泥土掩蓋,肇事司機第一時間逃離現場。由於事發現場位置偏僻,附近存在較多工地,多數道路還缺乏路燈和道路監控設施,肇事車輛屬工地臨時調用,很難查找;同時,被救女童在事故發生后就哭着跑了,沒有目擊者認識。整個事故唯一的線索是,有一位大約30歲左右的年輕婦女曾經在一家雜貨店借用座機打了120電話,之後就匆匆離開。
“八二四”車禍在社會上迅速發酵,傷者受到了公眾的極大關注,一時間媒體記者、慈善機構、愛心人士紛紛趕往第一人民醫院探望、問詢,可是鍾揚始終處於昏迷狀態,院方的壓力日漸增大,一再表示要集中整個醫院最出色的腦外科專家會診,動用整個醫院最先進的醫療手段,全力救治傷者。
第七天的傍晚,在炎炎夏日裏顯出了罕有的氣爽,習習的微風糅合著桂子的清香四溢開來,格外令人心曠神怡。
張佳佳早早地來到了醫院,換上了護士工作服完成交接,仔細翻閱了病區病人的記錄后,徑直走向為鍾揚特意安排的特護病房。
特護病房的待遇是醫院最高級別的,房間內的擺設簡潔雅緻而充滿溫馨,只見鍾揚靜靜地趟在病床上,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蒼白中帶着些微的紅潤,呼吸平穩而悠長。
心跳、血壓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張佳佳微微輕嘆,“多好的一個年輕人,真希望他馬上可以醒來。”
已經是第七天了,所有的醫生都無能為力。就像是傳的神乎其神的那次手術一樣,莫名其妙的救治,又莫名其妙的昏迷,在昏迷期間他的身體更是莫名其妙的神速恢復着。眼前這個充滿着神秘氣息的大男孩讓張佳佳好奇心無限擴張,沒來由地覺得他是那麼的英俊、那麼的健壯、那麼的陽剛,甚至他那裏都……張佳佳忍不住看了一樣遮蓋着男孩下體的被子,居然還微微隆起,臉上不禁泛起一絲潮紅。
張佳佳輕啐了自己,自從前夫包養小三的秘密被揭開那天起,她對男人有了非常極端的理解,在她看來,男人就是純粹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從一名具備5年以上工作經驗的醫護工作人員,男女之間只有需求、沒有感情,只有慾望、沒有理智。老而彌堅只是男人的幻想,沒有抓住青春放蕩空等容顏老去,那是傻女人最血淋淋的現實!
可是,張佳佳不知為何,就是被眼前“沉睡”的大男孩觸動了心底深處的柔軟,對着只有呼吸卻沒有知覺反應的他,有了一種異樣的心疼。一直以為捨己救人的英雄只活在傳說里、活在字裏行間,沒想到自己真能遇到這樣的人,他推開小女孩、自己撞上貨車,完全是一命換一命的傻瓜做法,然而奇迹已經發生,他居然還活着,她無限憧憬着他能醒來!
送來特護病房的第一天起,張佳佳就留意到了一塊黑色砭石,受到如此猛烈的撞擊,這塊石頭居然安然無恙,只是在內部深處似乎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大約5厘米長的裂痕。張佳佳本能地覺得這塊石頭可能對傷者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一直把它放在靠近床頭的位置。
特護病房與普通病房不同,要求護士24小時護理,張佳佳除了每隔2小時觀察一次每隔4小時清洗護理之外,其餘時間都靜靜地陪在床頭,偶爾也會擺弄下手機。直到凌晨時分,不知怎的,竟然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多久,神奇的藍光又出現了,如同上一次一樣迅速形成一個光暈罩住鍾揚的全身。還是那團神秘的七彩物體,遊走在各處傷口,傷口竟然悄然間癒合了許多,劇烈的疼痛感慢慢地由四肢傳到腦部神經,鍾揚不禁輕輕發出呻吟,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