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區區賤民
新年在即，街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賣糖葫蘆、炒栗子的小販叫賣聲不斷，有人趕着滿載年貨的馬車慢悠悠的往回走，楚若珺剛接從小販那裏拿過兩隻紅彤彤的糖葫蘆，突聞急急勒馬停車聲。
街道上來了一隊長長的軍隊，堵塞了整條大路，送年禮的小馬車一時前行不得。
楚若珺遠遠望去，高高的旗幟上綉着一個魯字，原來這聲勢浩大的軍隊，是鎮遠大將軍。
車夫躬身在高頭大馬前，求一條偏路通過，哪知對方不屑一顧，置若罔聞。
車夫無奈，牽着馬車擠到人群里，這麼一擠，馬車上的東西忽然散開，落了一地。
不少人想趁機哄搶，卻被林長天一聲喝止，將散落在地的年貨拾起來，原封不動的遞給車夫。
馬上的鎮遠大將軍神色傲慢地瞥向他們，“走開。”
車夫連連鞠躬，惶恐道：“馬上就好，馬上就走。”
說完，面帶感激的從眾人手裏接過年貨，又匆匆的用繩子捆了幾圈，這般動作惹得馬背上的男人不悅，鄙夷道：“區區賤民，那點東西能值幾個錢，再不滾開小心我不客氣。”
楚若珺回頂他：“區區將軍，如此招搖過市粗魯無禮，小心被聖上摘了腦袋。”
滿座嘩然，車夫哆哆嗦嗦的拉着車往道路邊緣走，大氣都不敢出。
“哦？”鎮遠將軍低下頭，看向楚若珺，微微一笑：“原來是楚小姐，果真讓人印象深刻。”
楚若珺略一挑眉，淺淺一笑，“可惜鎮遠大將軍永遠都是以這種方式讓人記得你，果真名不虛傳。”
鎮遠將軍並無動怒，打量了她一圈，視線落到林長天身上，道：“這位是林家前少帥嗎？哈哈哈，久仰久仰，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我倒是羨慕你，娶了一個好夫人，現在沒有官職沒有俸祿，該不會是靠夫人養活吧？”
這等話，侮辱的意味顯而易見。
林長天也笑了，嗓音低沉而冷清，略帶幾分譏誚，“沒錯，我現在就是靠夫人養活，我心甘情願。”
鎮遠將軍的臉色微微便了，本想激他，沒想到他就這麼承認下來了，而且還無比享受的樣子。
“哈哈哈......”鎮遠將軍大笑，“今日果真開眼，楚小姐和林公子都不是一般人啊，厲害厲害，不過恐怕林公子清閑日子過不久咯，說不定聖上一道聖旨下來你就得去黑風山送死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夫人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真是可惜，趁着現在好好珍惜吧，哈哈哈......”
鎮遠將軍神色平靜，微微含笑，可是每一句話都彷彿有巨大的殺傷力，讓林長天臉上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
楚若珺心裏憋悶着滿腔怒火，恨不得提刀上去砍了他，但是她一直在心裏默念：不行不行，殺人犯法，殺人犯法......
雖然之前自己也殺過人，但是這不一樣，不一樣......
“此言差矣。”林長天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鎮遠大將軍一世英名，武功蓋世，恐怕你才是去黑風山剿匪的最佳人選，我一介布衣去剿匪，豈不是笑話。”
鎮遠將軍的臉色有些難看。
“可能是鎮遠將軍不堪此任，連到聖上面前主動請纓的勇氣都沒有吧。”楚若珺冷冷的看着鎮遠將軍。
鎮遠將軍被她的話一刺，他生平最不喜的就是女人牙尖嘴利，見到這樣的女人，恨不得親手捏死她。
而他卻不自知，幾乎所有人生平最不喜的就是目中無人，粗魯野蠻，見到這樣的男人，所有人都會急忙躲開。
林長天牽住楚若珺的手，微笑着說：“走吧，相信有鎮遠大將軍在，黑風山的匪寇不至於到皇城來。”
“如此最好。”楚若珺眯了眯眼睛，拿着糖葫蘆雲淡風輕的咬了一口。
鎮遠將軍看着兩個人逐漸走遠，臉色由紅表白，最終他輕嗤一聲，帶領士兵徐徐地走了過去，剛剛拉馬車的車夫才得以上路，戰戰兢兢地到楚若珺身邊，感謝之餘勸誡她幾句，這般脾氣，指不定會惹上麻煩。
楚若珺輕哼一聲，“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樣子。”
車夫正欲接口，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身勁裝黑衣女子風風火火的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跑來。
“爹，你有沒有事。”女人眼圈紅紅的，“剛剛巡邏隊的人告訴我，鎮遠將軍欺負你了？”
“妮妮，爹沒事。”車夫柔聲說著，聲音低沉而沙啞。
被喚做妮妮的女人搖了搖頭，聲音帶着微微的哭腔：“都說了，這些事您讓別人做就好了，我現在有錢了，不用這麼節省。”
車夫和藹的勾起了唇角，“沒事，真沒事，這次啊，多虧了貴人相助。”
妮妮這才轉頭看向站在馬車旁邊的林長天和楚若珺，忽然大驚失色的啊了一聲，“是你們！”
竟然是楚小姐，還有林少帥！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久不見。”楚若珺淺淺一笑，“原來你叫妮妮啊。”
妮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的乳名。”
她們在楚若珺去姜國之前有過一面之緣，那次她激動的給楚若珺行禮，感激她請求皇上下令允許女子參加武試，後來聽說她離開皇城，隻身遊歷江湖，玩夠了便回來成親，做林家少夫人，如此快意，如此瀟洒。
妮妮感激的笑了笑，又要向他們二位行禮，被林長天攔下了。
“別客套了，只不過是頂了鎮遠將軍幾句話而已。”楚若珺衝著妮妮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神一覽無遺。
車夫又高興又驚訝，問妮妮：“這就是你說的楚小姐？”
妮妮抿了抿唇，堅定的點了點頭，“嗯，多虧了她，我現在才能有個一官半職。”
語氣間滿滿的感激。
楚若珺還未開口，妮妮的眼淚一下子出來了，哽咽道：“楚小姐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得，若有機會，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也不是完全為了大叔才這樣做。”楚若珺微微含笑：“只是那鎮遠將軍隨意辱罵我夫君，他或許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但是我忍不了。”
林長天心尖一動，心臟頓時化成了一汪柔水，軟成一片。
妮妮發自肺腑的微笑，感慨道：“你們兩個在一起真好。”
說完，她從父親手裏奪過馬車，車夫還想再奪回來，“我牽就好了，我牽就好了。”
妮妮瞪了他一眼，兩個人都爭着要自己趕車，激烈的看起來好像要打起來一樣，但是大家心中都明白，他們並不是真的要打架，而是蘊含了很濃很濃的親情。
妮妮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道：“讓你們見笑了，我先回去了，改日登門拜訪，如果你不嫌棄我是個粗人.....”
“好！”楚若珺含笑打斷她，“你一定要來找我玩。”
“那好。”妮妮感激的笑了笑，牽着馬車緩緩離開。
林長天站在那裏，長身玉立，唇角微微勾起，目光安靜的落在她的身上，眼底更是蘊含著化不開的溫柔與寵溺。
其實剛剛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見不得有人說他不好，下意識的維護他。
誰讓她是自己的夫君呢，夫妻本就該一體，就算不是夫妻，是以前兄弟般的關係，她也會出言維護他，誰讓自己講義氣呢。
想到這裏，她笑了起來，只是，對上他含笑的眼眸，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楚若珺輕咳一聲，“我們去前面逛逛吧。”
“好。”他低笑着應了一聲，“既然你這麼在意我，那麼我......”
他微微一頓，聲音更加溫柔，“絕不會讓你失望。”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繼續咬着她的冰糖葫蘆。
只不過她還餘氣未消，一邊走一邊抱怨道：“我剛剛好像沒有發揮好，他竟然說我做寡婦，氣死我了！”
“我才捨不得呢。”林長天伸手攬着她的腰，聲音低沉下來，“就算是百年之後，我也一定不會比你先走。”
楚若珺望進他燁燁生輝的眼眸中，心裏一陣酸軟。
林長天低笑一聲，牽起她的手深深一吻，“若珺，我很高興。”
她卻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得，哼了一聲：“我還沒原諒你呢。”
林長天柔聲問道：“嗯？那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楚若珺挑了挑眉，忽然眼睛一亮，道：“你去把所有的糖葫蘆都買下來，一路扛回家，我就原諒你。”
他扛着一大堆糖葫蘆，像個小販一樣的樣子，只是想想楚若珺就覺得好笑。
然而每次盛裝打扮出門，永遠遇不到一個熟人，而在做這種事的時候，最不想遇見誰誰就會出現。
果不其然，在下一個路口，林輝看見扛着一大堆糖葫蘆的林長天，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哥，你改行啦？就算沒有錢也不用自降身份到這種地步吧，嗚嗚嗚，大哥你太可憐了，作為你親愛的弟弟，我一定會支持你的事業，來，先給我來一串。”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林輝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滾。”林長天用一個字表達了他的態度。
“我靠！”林輝憤怒道：“我這不是擔心你養不起小嫂子嗎，對了，我聽說你和小嫂子在造人呢，怎麼樣了，需不需要你可愛的弟弟幫忙啊？”
林長天森森開口：“滾。”
“哥，你這就樣就不對了，萬一你不行，還連累到小嫂子.....嗷！”林輝話音未落，小腿被踹了一腳，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