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下如何啊
他還沒來得及問她，最近過的好不好，之前過的怎樣，那場浩劫之後，風雨飄零的楚家是如何撐過來的。
不問也罷，反正來日方長。
林長天幽幽長嘆一聲，閉了閉眼睛，想到昔日知心好友，不免要感慨世事之無常。
四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讓原本的不可思議變得習以為常，讓原本的習以為常，變得面目全非。
好在，自己和爹爹從邊疆被召回，換了其他人去駐守，終於可以留在你身邊。
時值正午，林長天策馬揚鞭，很快就趕到了一座赫赫府弟前。
“少爺回來了，快進去通報啊，是少爺回來了。”他還沒到門前，一個眼尖的男僕老遠的看見他，立即高聲叫了起來，林帥先來一步，一回頭不知道少爺去哪了，還笑話他是不是掉隊了。
所以僕人一看到有年輕人騎着馬，神采奕奕，就知道是自家的少爺了。
“父親母親呢？”林長天問着一個匆匆出來迎接的老僕人。
那老僕人許久未見他，也不回話，只是一直笑呵呵的說：“是少爺啊，長高了，長高了，也變壯實了，老奴都不認識了。”
“老爺和夫人都在東廳等少爺你回來，為你接風洗塵呢。”一個年輕的男僕說道，“對了，還有大小姐也在。”
“姐姐也在。”林長天一笑道：“既然都在，那我就直接過去了。”
他就直接闊步進了東廳，此時這裏面的景象確實可以用熱鬧二字來形容，滿桌佳肴，酒香撲鼻，一聞就是多年的陳釀。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屋裏的人一齊迎了過來。
首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自己的母親，當年曾被喻為“長平城雙碧”的美人連碧瑤，如今雖然青春已逝，眼角也堆疊着細紋，但端正的五官和柔美的線條仍然保持着年輕時的美貌，隨着歲月的累積，反而更添了一分溫和的味道。
既然提到了“長平城雙碧”，就不得不提起另外一位，和連碧瑤這般大家閨秀不同，她是一個很有性格的女子，據說常常惹禍，但是聰明機智。就是楚若珺的母親，她的名字很多人已經記不完整了，林長天也依稀記得裏面有一個珺字，說起來，楚若珺這個名字，也算是對她懷有的最美好的期待了。
林長天神色恭敬地上前拜倒，高聲道：“孩兒見過母親。”
“起來吧。”連碧瑤抬了抬手，目光落在他身上，語調溫柔親切，“你去哪了，怎麼慢你父親那麼多啊。”
“哈哈哈，肯定是在路上被哪個小美人兒勾走了魂魄了。”林帥爆發一陣爽朗的笑聲，“這小子，我還不了解你，在邊疆連個女人影子都看不到，一回來看那些姑娘，肯定沒魂了。”
“說什麼呢，我兒子才不是這樣的人。”連碧瑤話音剛落，林長天也不解釋，臉上反而增添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哎呦，該不會被說中了吧。”林長天的姐姐，林長樂忍不住打趣道。
林長天笑了笑，“就是遇見了故人，聊了兩句。”
所有人落座，熱菜剛端上來，林長樂又問，“是哪個故人啊，我可認識？”
林長天笑道：“姐姐認識的，就是楚將軍的女兒，楚若珺。”
話音剛落，林長樂和連碧瑤忽然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曖昧不明的微笑，“我兒子也大了，這次回京啊，應該也不會再走了，我剛剛和你姐姐還商量這件事呢，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成家立業，長天，你意下如何啊？”
再抬起頭來時，方才臉上揚着淺淺笑意的青年，此時竟已笑的明媚，那意思明顯就是，好啊好啊。
既然自己剛剛提到了楚若珺，母親就張羅着自己的親事，不是她的話還會有誰啊。
林長天心裏高興的不得了，臉上的神色也盡量壓抑着自己的求之不得，規規矩矩的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兒的親事全憑母親做主。”
林長樂壓低了聲音悄悄道，“那弟弟可有中意的姑娘啊，沒有的話，我就和娘在長平城裏物色一個合適的了啊，你說全憑娘做主的，到時候你可不能反悔啊。”
“啊——”林長天沒忍住，驚訝的叫了一聲。
這一聲啊，讓連碧瑤和林長樂都忍不住低笑了起來，連一貫嚴肅的林帥都忍不住綳了綳嘴角。
這個傻小子，看給他嚇的。
誰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着什麼急啊。
“正好你們父子二人回來了，不如請些親友來家裏聚聚，你們兩個去駐守邊疆了之後啊，這家裏就冷冷清清的，以前呢還有長樂陪我，現在也要成了別人家的人了，正好啊，也熱鬧熱鬧。”
林長天忍不住竊喜，既然要請好友，一定會請楚將軍了，畢竟是多年的故交了。
如果楚將軍自己一個人來，無妨，父母也正好可以和他商量商量親事。
如果楚將軍帶着他的女兒一起來，就更好了，不知道她同不同意這件事，不知道她聽到後面上會露出如何驚訝的表情，想想就很期待。
“有件事我很疑惑，楚若珺這孩子小時候我見過，從小就是一個美人胚子，和她的母親有幾分相似，家室也算是顯赫，怎麼沒有人去楚家提親？莫不是她已經心有所屬了？”林帥抿了一口酒，問道。
聽到“心有所屬”這四個字，林長天不禁皺起了眉頭。
“夫君，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連碧瑤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楚若珺這孩子，在長平城的名聲不大好，據說是為了一個戲子，出手打傷了那戶部尚書的獨子，落下一個母老虎的稱號，一般人看楚將軍那張臉都不敢上前說話，這下聽說女兒也很兇悍，更是沒有人敢接近了。”
“為了一個戲子？”林長天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恍然想起來，楚少卓生前有一個心上人，是一位梨園戲子，因為身份卑微，所以遲遲不被楚將軍接受，那感情，也算是真摯無比。
他猶記得，自己問過楚少卓，“為了一個戲子，背負着滿身的罵名，還有天下人的笑話，值得嗎？”
“值得！”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般無悔，那般甘願。
林長天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他微微一愣，這天底下的情愛真的是這麼厲害的一回事？
為了心愛之人，背負天下罵名又何妨，只要值得二字，就夠了。
時隔多年，這些往事，他卻記得一清二楚，歷歷在目。
林長天怔了怔神，不忍再想。
在濃烈的酒里，嘴角綻出一抹清淺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