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借道
原是英娥帶着袁毅進宮之後的事情。
袁毅有十多年未見到齊媯了,乍看之下,她躺在床上已經清瘦得不容易被發現了,忍不住鼻子一酸,輕喚了一聲。“姐姐。”
齊媯許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了,許久沒有聽過別人這般親切地喚自己了。“小毅?”
袁毅隨性慣了,也沒什麼禮數,上前便伸手為她把脈,看着她蒼白的臉色,蹙眉問道:“姐姐你如何這樣不愛惜自己?看看你年僅三十又五,卻將自己折騰得恍如五十又三!”
齊媯看着他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心中的溫暖卻如那初秋升起的太陽,暖得她忍不住嘴角都揚了揚。“你竟也來看我了。”話語中竟然帶着幾分俏皮。
袁毅心中卻是有些憂慮,以她這樣的身子,調理好也是極不容易。“你能起身的時候,多活動活動,晒晒太陽。”
齊媯看着眉目清朗的他,想當年他爽利地拒絕了仕途這一條路,如今卻也看起來非常不錯。“在陽夏過得好嗎?”
袁毅點頭,突然眼睛亮了亮,笑道:“我在我們家後院鍾了好多薔薇,中間空出來的地方,種上各色菜,天氣好的時候,澆澆水,賞賞花,很是愜意。”
齊媯回想起陽夏的院子,眼神幽遠得很。“那,夠府里人生活嗎?地都被你送出去了。”
“也沒有算都給出去,一部分留下來,也用來種菜,再挑到集市上去賣,還是不錯的。日子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袁毅娓娓道來。
齊媯聽着他口中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想若是當初……算了,沒有若是,只有現在……她突然疲累得很。“小毅娶親了嗎?”
袁毅這才有這害羞地掻掻腦袋,笑着道:“有是有一隻母老虎,不過。”說著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去,看着她。“我想姐姐也去參加我的婚禮。”
齊媯怔了怔。轉而笑了笑。“好啊!”
袁毅心中一喜。“那到時候我帶你去看滿院的薔薇,看我種的各色菜。”
齊媯笑,點頭。
袁毅在宮中待了兩日,與齊媯一處說了許多話,而齊媯似乎心情也好了許多,連粥都多喝了兩口。偶爾坐在院中看着秋日裏開始慢慢變黃的葉子,然後打着盹兒,彷彿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袁毅當下愉快地出宮了。雖然他隱約覺得就算自己將她接出宮,病情只怕也是相當棘手。但想着,之前劉義真那個傢伙之少能心中安慰一些,他這後半生過得實在太苦了。
如此想着,便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劉義真,與英娥商議了一番。才有了謝儀琳突然答應劉義康願意離開京師的事情。
其實謝儀琳並不不是離開,只不過是將府中的護衛軍帶了出來,在京師郊外操練起來。
這是為了接應齊媯屆時從黃陵出來之後,一旦發生不測,可以用來抵擋一陣,就謝儀琳的意思:反正劉義康已經被推到生死的邊緣了,大不了便是二人一起死。所以便答應了英娥的請求,也算是還當初虧欠她的罷。
而經過打探得知當年在劉義隆身邊的劉文與朱容子二人,現在竟是在看守陵墓,驚訝之餘,他們倒是覺得又多了一個幫手。
於是便趁着劉文二人採購生活用品的時候,截住了來。
劉文並不認識眼前的二人,倒是覺得有些奇怪。
“兩位大人,在下袁毅,皇後娘娘的小弟。”袁毅上前招呼。
劉文二人對視了一眼,轉而含笑道:“現在冒充皇後娘娘的兄弟之人特別多,我們如何相信你了去?”
袁毅仔細想想,也沒有特別叫人家相信的理由。
劉文忍不住無奈地笑了笑;雖說知道冒充這等人物的人不少的,但是現在找上他們這兩個守墓的人,還真沒什麼意思。
“皇後娘娘現在身纏重病,我們確實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幫忙。”劉義真喬裝的老頭兒站在旁邊拱手道。
朱容子眯着眼睛打量了眼前的老頭兒好一會兒,突然笑逐顏開,道:“我知道你是誰。”
袁毅與劉義真心裏“咯噔”一下,心想着這偷雞不成蝕把米,若是被他們二人發現了眼前的這人就是劉義真,那他就真的沒有命走出這京師之地了。心裏想着,袁毅拉着劉義真甩下一句“我們先走一步了。”便頭也不回地折身走了。
朱容子卻一個箭步上前,攔在二人的前面,笑道:“為何如此匆匆?剛才不是說有事情相商么?”
“沒有了沒有了!我們想到法子了。”袁毅連忙擺手,心跳如鼓。
朱容子一笑,乾脆就站在他們面前不動。“我看你言辭閃爍,定是欺騙我們了,你根本就不是皇后的弟弟?”
袁毅此刻哪裏還有心思跟他計較這些,連忙點頭。“是是是,我就是想弄點錢玩玩的。”
朱容子眉眼一蹙,伸手便要將他拿下。
突然一鞭子朝這邊打過來,朱容子驚嚇之後趕緊收手,還是感覺手背上有些火辣辣,禁不住有些憤怒。
“大膽!”羅西夕蹙眉叫道。
袁毅頓時臉上一陣悲戚:沒想到她竟是來了。
羅西夕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看着站在旁邊怒視自己的朱容子,不屑地道:“怎麼?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人家文弱書生?”
袁毅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因覺得她是個女子,實在沒必要去計較,便對着劉義真道:“我認識你,當初是你救了皇後娘娘的。”
袁毅轉頭看着一臉平靜的劉義真,鬱悶地怒道:為何不早告訴我?
劉義真則是一副“你也沒機會讓我說啊”的態度,上前作揖道:“過獎了!實在是巧合而已。”
遂五人含着百種心思找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坐下來決定好好談談了。
“其實這位公子,確實是皇後娘娘的弟弟。”劉義真開口道。
朱容子與劉文二人依舊半信半疑。
“但此次來找二位,卻並不是為了見皇後娘娘,而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擺脫二位。”劉義真繼續道。“草民前些日子進宮去瞧過娘娘的身子了,病情嚴重。”
袁毅此刻作勢眼圈一紅,道:“不日,她只怕就要離開人世了。”
劉文二人一驚,自離開皇宮也有些年了,自此再不願打聽那宮中的事情,雖皇後娘娘的秉性二人都算是喜歡的,但那畢竟是皇家的事情,不便插手。卻不想她現在重病至此。當下也沉默了下來。
“但,姐姐特特告訴我,她並不想要葬在黃陵,希望死後能夠依舊回到陽夏,過上清凈的日子。”說完就恨不得掌嘴,胡說八道。
但眾人並未意識到他哪裏說錯了,只問道:“這是皇家的事情,若是皇上不允許,別說我們,只怕是娘娘的遺願都實現不了的。”
“所以,我才會偷偷找到二位幫忙的。”袁毅趕緊道:“皇上不允許,我們只運出娘娘的身體就可以,至於棺木么,依舊是在黃陵的,皇上必然也不會知曉這些的。”
朱容子蹙了蹙眉頭。“這等事情,若想不知道……還真難。”
“這有何難的,難不成皇上還經常去看看棺木中的死人不成?”坐在一旁悠閑地喝着茶水的羅西夕隨口道。
眾人臉色一變,卻又不好說什麼,她說的也確實不無道理。
“朱大人放心,到時候還會有接應你們的,不過就是我們借道的時候,朱大人當做不知道便是。”劉義真道。心想着到時候只要他們不阻攔,便是要輕鬆了許多的。
朱容子與劉文對視了一眼,隨後點點頭,道:“容我們再想想罷!”說完便起身告別。
躺在床上已經快香消玉殞的齊媯,聽到魚兒帶來的此消息,恍然發現,劉義隆不知幾時就想到了要對劉義康下手,想當年劉義真與劉義符的事情,齊媯心中冷意襲來:這就是皇室的兄弟,最後的下場不過都是手足相殘,當年劉義康對病中的他,幾人能及,現在卻是要親手將他殺害么?
“魚兒,你拿我手諭,請示出宮,去找英娥,然後告訴他,說皇叔有危險了。”說完竟是掙紮起來,顫悠悠地拿起了筆,揮筆寫下她最擅長的隸書,蓋上他賜給她的皇後印璽,然後一頭栽倒在床上,昏死過去。
魚兒懷抱着手裏的東西,在皇上那裏,卻是簡單地通過了,她禁不住想要告訴他:他的皇后現在所剩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卻最終還是忍住了,連夜出宮,去找劉英娥。
劉義隆冷眼看着魚兒離去的背影,隨即命令道:“劉能,安排人跟着她!”
此刻他對於劉義康的猜忌已經十分明顯了;劉義康每每呈上的奏章及說出來的建議,他已不願採納;或是用各種理由搪塞他,甚至乾脆推脫不見他的面。他已完全感覺到對劉義康的厭倦了;自己恍然感覺,如果再持續這樣下去,勢必會激起劉義康的反抗;一旦他將宮中及自己府中供養的人全都集聚起來,屆時只能是無力回天了,所以,他所要做的,便是要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將他一舉拿下。
隨後,在府中的劉義康接到劉義隆的指示,今晚進宮值班。劉義康向往常一樣,隻身向前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