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篇 第21章 這些年,你去了哪裏
太后特意着人在坤寧宮旁收拾出一座寢殿安置蕭湛和弦歌,弦歌入宮畢竟是因為蕭湛的緣故,太后再怎麼也不會駁了蕭湛的面子,所以一應事務還是準備得很周全的。
換了個住處,弦歌便不大能睡得着了。
她自小便認床,這個毛病這麼多年來始終沒能改掉。
記得當年要自己搬院子時還折騰了許久。
因為弦歌是顧羨之第一個女兒,自然寶貝得緊,雖然有乳娘照看着,但是夜裏卻還是和顧羨之夫婦一起睡的。待她長到3歲時,顧羨之終於痛定思痛下定決心要讓自己這寶貝女兒獨自辟一處院子自己住了。弦歌認床,每每在自己的小綉床上翻來覆去哭得撕心裂肺,最後沒辦法乳娘還是將她抱去和爹娘一起睡。
折騰了大半年,這才略微好了些。
雖然蕭湛細心替她點了安神香,可弦歌有心事,輾轉反側許久還是沒能睡着,索性披了衣服起身坐到廊下看月亮。
今夜月色正好,皎白的月光在地上灑滿了一層銀霜,便是沒有夜明珠在身邊也依然亮堂。弦歌抱着膝蓋坐在石階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突然傳來一聲細碎的聲響,弦歌一驚,“誰!”。
那聲音很小,一般人也不容易聽見,可是弦歌被關了兩年,耳力自然非同一般,所以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在皇宮之中,若是有人要對她不利那不是容易的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嗎?再想到白日裏宋太后說的那番話,弦歌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心也儘是汗。
安靜了片刻,腳步聲響起,一個白影從庭前的枇杷樹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待看清那人的臉,弦歌愣了一下,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就這麼互相對望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最後終於齊商忍不住了,輕輕喚了一聲:“鈴鐺。”
弦歌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因為緊張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裙角,由於太過用力,手指的關節隱隱泛白。
齊商慢慢走上前,居高臨下的盯着她了須臾,弦歌始終低着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齊商卻是看着她隱隱顫抖的身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可是在惱我?”那聲音寧靜而悠遠,似喟似嘆,似喜似悲。
弦歌咬着嘴唇,內心風捲雲涌。
自從宮宴上相見,弦歌便知道自己身份被揭穿不過是時間問題,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甚至還沒有心理準備。
齊商也不急,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終於,弦歌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弦歌才說了一個字,整個人就被用力一扯,然後陷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弦歌一驚,慌忙要掙脫,但卻被箍得更緊,動彈不得。齊商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些年……你去了哪裏……”
弦歌身子顫了一下,隨即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齊商就這樣保持着半跪的姿勢將弦歌抱在懷裏,過了好一會,便聽弦歌囁嚅:“齊商,你先放開我,我快,快被你勒死了……”
“噗呲”一聲,齊商笑出了聲,不過還是依言放開了她,順道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齊商笑意盈盈,漂亮的丹鳳眼越發魅惑人心。
“還行吧。”弦歌粲然一笑,“看你倒是過得不錯,嘖嘖嘖,這麵皮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嫩的能掐出水來。”說著,還伸手在齊商臉上掐了一把,手感細如凝脂,比自己的皮膚還好,真是沒天理。
“那是,本公子天生麗質,不要太羨慕。”
“嘖嘖嘖”弦歌斜睨着將齊商上下打量一番,“齊商你還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麼自戀。”
“哈哈哈”齊商朗聲大笑,“怎麼可能沒變,爺已經收斂不少了。”
“切,沒看出來。”
“對了”齊商突然正經起來,“那日,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萬花樓’?”
聽他突然提起“萬花樓”弦歌嘴角抽了抽,這事說實話她還是有些介意的,不過自打知道那人便是齊商后,弦歌便更是惱怒了,現在又聽他提及此事,弦歌當下臉便拉了下來。
見她臉色難看,齊商自知有錯慌忙悔過:“那個,不知者無罪,我實在不知道那是你,更何況我當時只是想逗逗你,沒想把你怎麼著的。女俠你大人有大量,便饒過小的可好?”
看齊商雙手合十,一副怯懦討好的模樣,弦歌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了聲。記得小時候但凡齊商將自己惹怒了,便是這番模樣,只不過時光荏苒,同樣的姿勢齊商做起來還是那般行雲流水,可弦歌卻不再有當年那種高高在上的歡欣。
“為何嘆氣?”齊商問。
“沒什麼。”弦歌搖頭。
齊商知她有心事,但她既然不願說,他也不再勉強。兩人就這麼比肩而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直到天漸漸泛着魚肚白,齊商才打着呵欠翻牆離開,弦歌也揉着眼眶起身進屋倒頭便睡。
齊商此時心情極好,回房時還哼着小曲兒,當看見自己房中那個端坐的人影時愣了一下,嘴角的笑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皇,皇上,您怎麼在我房裏?”
“回來了。”齊恆慢條斯理的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再慢慢放下,漂亮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沿着茶盞杯蓋的邊緣轉着圈,臉上沒什麼表情。
“皇上什麼時候來的?有事找我叫莫白來知會一聲便是,怎能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這不是折煞我了嘛!”齊商嘴裏說著請罪,可任誰也聽不出半點請罪的意思,人則是弔兒郎當的坐到齊恆旁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喝了一口發現早已涼透微微皺眉,然後衝著外面大聲喊道:“辛夷,給爺泡壺熱茶來!”但自己卻還是一咕嚕的灌了好幾杯。
“看來心情不錯。”齊恆挑眉。
“那是,這陳國的美人當真多如牛毛,甚合我意,甚合我意。”齊商未做辯解,慢條斯理的搖着手中的摺扇,眉梢眼尾儘是笑意。
“哦?是嗎?能入你的眼的,倒還真是不多。這樣一說倒是讓朕有些好奇是怎樣的女子,竟能得到世子的垂青。”
“皇上說笑了,不過是些庸脂俗粉罷了,再怎樣,也是比不上皇上您的後宮的,對吧。”
齊恆並未理會齊商眼角的戲謔,輕拂了一下衣角,道:“前幾日穆卿來找朕了。”
“嗯?”齊商微怔,隨即眉心浮現出隱隱的黑霧,僵聲道:“穆秦川又想怎樣?”
“穆卿之意,阿商你竟不知?”齊恆反問。
“呵”齊商冷笑,語氣格外僵硬,“回皇上的話,臣說過要為先帝守喪三年,如今三年之期未到,臣不敢自毀諾言,更不想對先帝不敬。成親之事,且延後再議。”
“穆卿的意思,是想請朕先替你和穆小姐將日子定下來,待三年期滿,自可完婚。”齊恆頓了頓,略帶深意的瞧了齊商一眼,道,“朕以為,也無不可。”
“皇上,穆家狼子野心,人盡皆知。這樣上趕着與我恭親王府結親的目的是什麼臣不相信皇上不知,難不成您就由着他穆家繼續做大,變成第二個顧羨之?”齊恆心緒愈發煩亂,甚至聲音都提高了許多。
“阿商!注意言辭。”齊恆皺眉,雖然語氣依舊淡淡的,可是在齊商卻像是被一盆水從頭淋到腳,突然清醒過來。
齊商斂了心神,垂眸道:“微臣言辭不當,望皇上恕罪。”
齊恆盯着他看了須臾,這才收回目光,不慌不忙的起身道:“此事朕已經答應了穆卿,待回宮先召禮部挑選個吉日。這樁婚事畢竟是先帝允了的,你為先帝守喪自是你忠君,但也不能因此誤了你娶妻生子,王叔常與朕念你的婚姻大事,朕也不能不顧及他老人家的意思。”
“皇上!”齊商還欲說什麼,卻被齊恆打斷,“好了,此事就這麼定了。索性還有大半年,慢慢準備着也沒錯,總好過到時候手忙腳亂對吧。”
齊商咬牙,半天才硬邦邦的回了句:“臣,遵旨。”
“嗯。”齊恆滿意的點頭離開,但在走到門口時卻突然扔下一句,“現在畢竟還是在陳國,即便晚上睡不着要找人促膝長談也還是注意一下分寸,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齊商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面色變得神色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