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陳帝退位
“哦?難得愛妃如此懂事,倒是有心了。”齊恆並未抬頭,一邊批着摺子一邊說道,那樣漫不經心的語氣,似是並未將裴棲遲的提議放在心上。
不知是不是心裏早便有所計較,裴棲遲竟在齊恆的話中聽出了幾分嘲諷的意味,頓時心中一緊,愈發忐忑起來。可面上無論如何也不能露出半分怯意,只好硬着頭皮回道:“以前是臣妾不懂事,做了很多讓皇上失望的事,臣妾今後定當謹守本分,再不會讓皇上失望。”說著,深深的叩了個頭。
這次卻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整個承乾宮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齊恆兀自的批着摺子,一言不發;皇后宋子衿跪在下面始終得不到說話的機會,卻也不敢貿然開口,生怕惹怒了這陰晴不定的陛下;而貴妃裴棲遲則是一直保持着叩拜的姿勢,也並未起身。
最後還是宋子衿沉不住氣,率先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沉默:“皇上,臣妾也自請和貴妃妹妹去白雲觀,吃齋念佛,替皇上,替我大梁祈福。”
終於,齊恆停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居高臨下的盯着宋子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皇後為何有此想法?”
話音落,宋子衿心中一緊——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諷刺自己學裴棲遲?還是說看出自己這不過是臨時起意的想法?
思及此,宋子衿心裏越發的慌了,跟着紅了眼眶:“臣妾自知才德難以服眾,也沒辦法替皇上分擔什麼,每每想起這些臣妾都自責不已,恨自己沒用……”說道這裏,宋子衿已經泣不成聲。
齊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沒有一絲動容,甚至還摻雜了些許的厭惡。
“既然皇后和貴妃如此深明大義,那朕也不好強人所難。元寶,傳朕口諭,待長樂宮失火案查清楚后,皇后和貴妃要去白雲觀祈福。”齊恆將批過硃批的摺子合上放到一邊,又拿過一本翻看起來。
宋子衿和裴棲遲皆是一愣,不約而同的抬起頭盯着那年輕的君王,兩人的表情都是微妙至極,可齊恆卻是再沒抬頭看過兩人。
木已成舟,覆水難收說的或許便是如今的光景。
一處境遇,兩種心情。
裴棲遲暗暗鬆了口氣,畢竟無論如何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她自知這個後宮從來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皇上心裏的人不是她,也永遠不會是她,哪怕她極力迎合他的喜好把自己變得跟顧弦歌一樣,但她終究不是顧弦歌。雖然現在顧弦歌已死,可回想起她曾經對顧弦歌做過的事,皇上想來也是不會放過自己的。與其整日提心弔膽的擔心皇上何時會拿自己開刀,還不如自己早作打算。
至少這樣,皇上或許會念及往日的情分對自己格外開恩也未可知?
不過相對於裴棲遲的輕鬆,宋子衿卻是越發不安起來——皇上方才說的,是要等着長樂宮失火案查清后,再讓她們去白雲觀。所以說皇上這是下定決心要徹查此事了是嗎?還是說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這些年來,顧弦歌到底在皇上心中是怎樣的地位,宋子衿看的一清二楚,若真的讓他查出點什麼,那皇上可會放過她?
雖說長樂宮的火的的確確不是她做的,可是算起來卻也與她脫不了干係。
宋子衿入主後宮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各個宮裏安插自己的人,除去長樂宮和皇上的承乾宮,幾乎每個宮裏都有她的人。想要除掉顧弦歌當然不能蠢到自己動手,或者是讓人抓住什麼把柄,借刀殺人無疑是最佳選擇。
當然,讓誰來當這把刀,宋子衿自然也是有考量的。
裴棲遲第一個排除,她太聰明,絕對不會任人擺佈,再說,就算宋子衿不出手,想來裴棲遲也不會作壁上觀。故而宋子衿一開始就沒有把裴棲遲考慮在內。
其次便是扶桑雅,她身為貴妃,又是異國公主,此事若是借她的手來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畢竟她的娘家可是一個堯國,哪怕再小也是一國君主,即便查到扶桑雅身上皇上自然也不會怎麼動她。可怎奈這個蠻女是個一竅不通的,宋子衿的人無論怎麼明裡暗裏的點撥了許久,她卻始終轉不過彎來,就是想不到宋子衿要的結果上去!為此宋子衿還在翊坤宮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扶桑雅這個胸大無腦的想來也是靠不住的了,所以被逼無奈,宋子衿只好將希望押在無權無勢的惠嬪硃砂身上了。
萬萬沒想到,這個硃砂竟是個極其通透的人,她的人不過隱晦的提了一下,她便能想到如此狠辣的法子,直接在長樂宮放了一把火,將裏面的人和物燒了個一乾二淨。
當宋子衿聽說長樂宮走水了時,第一反應竟然是“皇上將這長樂宮看護得這般密不透風,竟然也能走水?”可隨後才反應過來,此事怕是與那惠嬪脫不了干係。
長樂宮的那場大火燒死了不少人,包括身懷六甲的顧弦歌,雖然宋子衿為此有些唏噓,不過還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原以此事會就這麼不了了之,誰成想皇上突然下令徹查,這讓宋子衿有些不敢篤定了。
如今再看皇上的態度,心裏竟是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北境的夏天格外難熬,每日不到卯時天就已經大亮,過了戌時太陽都還沒有落山,烈日打頭,若是直接在太陽下曬半個時辰,回來都得掉一層皮。
營帳中更是如此,紮營的地方一向是開闊的曠野,沒有樹木這檔,哪怕帳外都是用油氈蓋着用以遮擋日光,可仍舊收效甚微,坐在營帳中感覺身處一隻巨大的蒸籠,光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是汗流浹背。
在座的不少將軍都卸下了厚重的盔甲,不過礙於皇帝陛下在,倒也沒有人敢打赤膊,衣服穿的也還算規整。
本就天氣炎熱,加之現在戰事吃緊,所有人心情都不大好,一個個都黑着臉,帳中氣氛格外壓抑。
“啟奏陛下,末將願帶兵前往大梁大營一探究竟!”一濃眉粗髯的武將猛的站起來,粗嘎的聲音終於打破了這沉寂。
“不可,左都尉。”段軍師開口打斷了那左都尉的話,“現下戰事膠着,我們不可貿然行動。更何況,齊帝不在汴京待着,好端端來前線做什麼?現在陛下坐鎮軍中,切不可貿然行動,萬一這是高迎的計謀,將陛下騙去齊軍大營中,那豈不是等着被人瓮中……”段軍師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陳副將打斷,“軍師慎言。”
段軍師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說了什麼,當即臉上一陣青一陣綠的好不尷尬,忙拱手告欠:“微臣失言,還請皇上恕罪。”
不過蕭湛倒也並將段軍師看似大逆不道的話放在心上,畢竟他說的倒也是事實,現在陳國和大梁兩國交戰勢同水火,這個檔口齊恆竟然還派了使者來約見一敘,這其中到底有多少陰謀陽謀明眼人一看便知,此時若還傻乎乎的撞上去可不就真的是等着讓人瓮中捉鱉嘛?
三日前,大梁突然派了使臣前來,說大梁陛下御駕親征,知道陳帝也在軍中,故而約了三日後望岳山山頂一敘。現在三日之期已到,陳國所有將軍們都在勸說蕭湛切不可赴約,畢竟現在陳國腹背受敵戰事已然吃緊,有蕭湛御駕親征無疑是將士們最大的激勵,現在正是軍營上下士氣高漲的時候,此時若是皇帝出了什麼事,只怕陳國危矣。
“諸位。”終於,一直沉默不語的蕭湛終於緩緩開口打斷了帳中將士們的喋喋不休,“朕已經決定赴齊帝的約,諸位也不用再說什麼,朕知道諸位的想法,但是此次必須要親自去一趟,親自求證些事情。此次若是朕能全身而退,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能,朕在御駕親征前已經寫好了傳位詔書,陳國是荀家的江山,蕭湛自知才得實在難堪大任,是先帝垂憐我的身世,加之當時太子尚未出生這才傳位與我,一切都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太子也在慢慢長大,我也該退位讓賢了。諸位都是我陳國的股肱之臣,我相信即便我不在了,眾位將軍也會拚死守護我陳國邊界,守護我陳國子民太平安樂。蕭湛在此,謝過諸位了。”蕭湛說著,躬身深深的行了個大禮。
這消息來的實在是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各個面面相覷,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不可啊!”段軍師率先反應過來,臉色一變,大喊一聲就要作勢跪下。
“段軍師不必多言,朕意已決。各位,我陳國的安危就靠在座的諸位了。”蕭湛說罷,也並不理會眾將軍,逕自走出了營帳。
徒徒留下一干人等坐在那裏,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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