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要你乖呢 我不會對你下手
男人比記憶末端還要瘦一些,輪廓分明,線條流暢,起身時臉色冷硬,薄被從身上滑落,露出緊實的腹肌以及人魚線。
不能再往下滑了。
那一雙眼睛看過來時許知非立即回過神,臉部微微燥熱。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閉眼時人畜無害,一睜眼就是危機四伏的惡狼。
“放過沈氏。”這是許知非的第一句話。
程北堯從床頭找到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他隔着煙霧看着蹲在床邊的女孩。
三年過去了,這個女人像是一點也沒變化,眼睛還是清澈,一晃神還會讓人以為是曾經活蹦亂跳的那個小姑娘,連天真也是…一如既往。
男人發出一聲很輕的冷笑,他撣煙灰,煙灰落下,如同蒙塵的往事。
“BY神仙打架,何須帶着沈氏這樣的小公司陪葬。”這是許知非的第二句話,她說話很輕,抑或帶着自卑和害怕。
清晨的程北堯脾氣着實不太好,此時一開口就是滿滿的威懾,以及濃重的戾氣,“為什麼穿我的衣服。”
女孩穿着男士襯衫,身體曲線若隱若現,手邊衣袖挽起,露出左手手腕上蜿蜒的荊棘刺青。
許知非肩頭一縮,眼睫垂下來,破碎的衣裙散了一地,昨晚艷情,再回想都是旖旎。
男人看見了,掐滅煙,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動作極其溫柔,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親吻她的那片刺青,溫熱的帶着煙草味的呼吸輕輕噴洒在她的脖頸處,許知非渾身僵直,她幾乎有種錯覺,程北堯會突然咬下去,像一隻狼,咬斷她的動脈,鮮血肆虐,而他甘之如飴。
程北堯抱緊她的發抖,骨節分明的手指流暢的解開她的襯衫衣扣,動作極慢,卻很優雅。
“朵朵,你總該給我等價交換的誠意。”
她睜開眼,身體上快感重重,脖頸處突然尖銳一痛,他真的咬了下去。
七月四日黃昏,許知非是從醫院出來的。
沈氏的稅務和財務同時出了差錯,證監局介入,媒體大肆報道,人人都說沈氏如今已經是空殼子,市值接連下滑,沈氏董事長沈致遠疑心內部有內鬼,氣急之下病倒,一直住在醫院。
公司組織了人去探望,許知非也在其中。
病來如山倒,平日看着極有精神氣的人躺在病床上竟猶如耄耋老人,還在努力寬慰眾人要穩住,沈氏不會倒台。
許知非聽得沉默。
同事們走出醫院時在唏噓討論:“不會倒台怕是不太可能了吧,現在的形勢如此危急。”
“是啊,那位繼承人又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在國外浪的找不見人,現在連個出來主持大局的人都沒有,怎麼……”
說話的人突然頓住,竟是迎面撞上了沈致遠的秘書林志,黑臉沉下來,“沈董還在世上就一定會保你們一口飯吃,亂什麼。”
噤聲,許知非也低下頭。
他哼了一聲,兀自與他們反方向走去。
林志與許知非擦身而過,手背對手背極其輕微的碰了一下,許知非頓時覺得心頭涼了半截。
盛夏天,徹骨的涼。
沈氏對她有恩。三年牢獄之災,在她最窮困潦倒無處可去的時候,是沈氏接納她,給她一份工資一份薪水以此餬口養活家人。她在沈氏做助理,前些天會議室在談大合作,她端着茶水一份份送過去,送到主位時,抬起頭,對上一雙極其陰鷙的眼瞳。
茶杯失手摔在地上。
隔日沈氏迎來巨大災難。
許知非低着頭走路,日照落在地上刺得她眼睛疼。
哪裏是巧合,這一切根本不是天降橫禍,分明是他所賜予的。
再見程北堯是在意料之外,許知非原本以為他會等她撐不下去主動前去,不料這天回父母家,迎面碰上了。
狹小的巷口停着一輛不顯山水的普通車子,車前有一人在幫着許母搬沉重物品,光風霽月的男人彎下腰,格外引人注意。他的唇角甚至有笑意,和許母淺聊着什麼,許母也難得露出笑容。
許知非站在原地渾身僵直,感覺血液在迴流。
許母回身看見了她,欣喜的招手:“知非,過來呀。”
雙腳如灌鉛,許知非直直看向站在母親身後的男人。
程北堯負手而立,淡淡的笑,夕陽有光輝映,許知非卻覺得他仿若從地獄走來的魔鬼。
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知非你也是的,明知道同事要來家裏,怎麼不一起回來。”許母扯扯她的手。
許知非如墜冰窖,好半天才緩過來,“我…我忙起來就給忘了。”
程北堯有禮有節:“不礙事。”
許母非常局促,“平日知非在公司多虧你們照顧着了,她…簡歷不好看,坐過牢,要是做錯什麼還請你們不要介懷。”頓了頓,“家裏也難得來人,我這馬上出去買菜,小夥子,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吧。”
她平日忙於家務,與外面的世界斷掉聯繫許久,根本認不出面前這位男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頂多也只把他當成了追求許知非的男人,不想拖累女兒,儘力待人好。
可以看得出,許母年輕時是很美麗的,只是光陰不饒人,生活將她蹉跎成如今的樣子。
程北堯默。
許知非難堪與怒火在心裏翻湧,當下打斷許母:“不用了媽媽,我們外面吃。你不用操心了。”
許母永遠都不會知曉,她女兒之所以會坐牢,正是眼前這個貌似端良的男人一手所賜!
許知非說完當即拉着程北堯的手,打開車門,一起坐了進去。車窗降下,程北堯甚至有耐心和許母說再見。
車子緩緩開動,駛出一段距離時,鼻尖的煙草味突然逼近,男人臉色全變,揪着女孩烏黑的長發,逼迫她仰頭,重重落下一個吻,唇齒交纏,帶着幾分急不可耐和懲罰的意味。
她沒避閃,知道躲不過,同樣狠狠回吻,確切來說,應當是啃咬,咬的嘗到血腥味,才虛虛分開。
程北堯抵着她的額頭,一隻手探進她衣服下的腰肢,食指往自己的下唇一碰,指腹立即沾染鮮艷的紅。
他輕笑,嗓音微啞:“野貓。”
許知非後知後覺,用力想掙開他,男人一收力便把她攬進懷裏,他的大手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處,似有安撫。
“你父親還在生病?每月的醫藥費抵得上你在沈氏大半的工資了吧,母親掃大街,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在讀高中,許家如今欠債約四十萬,按照你手頭多餘的錢計算,想還清這筆債至少要二十年。”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句都砸進她的心裏,隨後,遍體生寒。
“不對,不能這麼算,沈氏不久就會倒台,你每月的收入幾乎為零。”
許知非目光獃滯,她想起這個男人曾經形容自己如蛇蠍,曾經他擁抱她:“朵朵,只要你乖呢,我不會對你下手。”
可是她乖嗎。
倒是聽他的話安分在牢裏呆了三年,隨後卻一聲不吭消失兩年之久,重逢對視的第一眼,許知非便感受到了驚濤駭浪。
“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愧疚嗎?”車子不知駛出去多久,許知非伏在他肩口,如瀕死的魚,雙目平靜,再無起伏。如同認命。
程北堯淡笑,沒有表態,細細摸着她的腦袋,沒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麼,神情是滿意的。
人人都知道程北堯身邊有了新歡。
許知非住進了程北堯的別墅里,別墅名喚南橋,許知非住在裏面,無別金絲籠。
程北堯倒是守諾,他抬手放過沈氏,沈致遠自然是聰明的,找到逃生出口,迅速採取措施力挽狂瀾,將沈氏救了回來。看客看得囫圇,不明白這明明要倒了,怎麼又活了過來。
連沈致遠從頭到尾也並沒有發覺,他是怎麼入的局,又是怎麼死裏逃生。因和果,他都不知道。
這一切,不過是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為了威脅一個女人,覆手為雨,所做的一場驚心動魄。
雖是住進了金絲籠,許知非卻極少見到程北堯。他很忙,是身居高位應有的忙,她的電話打過去,一般是他的助理王澤接的,推辭說的極其漂亮:“許小姐,程先生正在開會,您若有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的。”
確實一樣,王澤這個人是程北堯的得力助手,在業界非常有名氣,一般事情交給他做,絕不會有任何敷衍。
許知非被這話噎了噎,實在不好講手機放在褲子口袋裏,坐下時不小心把電話撥出去了。上了年代的老人機了,隨便一咯都會按錯,許知非是這樣的一個人,身上有着守舊的時代感,手機是老人機,寫字也只用碳素鉛筆。
許知非想解釋,最後只吐出一個“沒大事”便把電話掛了。
這個不小心再沒有第二次。
南橋不是她第一次住,確切來說,她曾經在這裏住了長達兩年,這裏一磚一瓦都沒變,普通人絕對無法想像有錢人可以有錢到什麼地步,比如說,在佔地幾百平方的別墅后,建一個公園。
公園裏什麼都有,栽了很多冷杉,鐵柵欄里栽種大量的鮮花,風一吹零落成雨,猶如世外仙境。
許知非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冷淡,開始在腦海中計算這些年程北堯傳過的緋聞,算着他曾帶多少人來過南橋,見如此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