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把瓷瓶收好,回到床邊將那方元帕放至床畔架子上,低聲喚道:「五月。」
她輕輕嗯了一聲,抬頭看他,雙眸瑩亮,小巧的臉上仍有兩片紅暈。
見她如此模樣,他心中不由一軟,莫名的煩躁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招手道:「來。」
五月依言走過來,他伸臂將她摟進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在那對軟嫩的唇瓣上溫柔輕吻,溫香軟玉在懷,慾念再次升騰起來,他握住她的腕,啞聲道:「五月,替我揉一揉吧。」
五月垂着頭,轉開視線看着別處地上,臉漲得通紅,又極低地嗯了一聲。
第二日清晨,五月起床洗漱梳妝完畢之後,回頭見冉雋修也已經穿上一身新衣。
他平日雖喜歡穿玄衫,今時卻與往日不同,畢竟是新婚第二日,他換了件淺赭色的斜襟薄綢長衫,比起平時少了幾分孤傲,多了幾分溫雅。她想起他早就更衣完畢,丫鬟給自己梳頭時,他就一直站在旁邊盯着自己瞧,臉上不由得一紅。
冉雋修雙眸緊緊地盯着她瞧,見她頭挽婦人髻,身穿水紅衫裙,臉上薄施粉黛,瞧她帶着嬌羞的神情,突然想起昨夜的旖旎情景,極想將她拉過來再親一回,只是他們馬上就要去敬茶了,他不好弄亂她的頭髮妝容,心中暗暗想着,等敬完茶回來,定要好好的再親她一回,總要教她早些適應夫妻間的親昵才是。
夫妻兩人出了房,並肩沿逕往冉紹峻夫婦住處而去,冉雋修走了幾步,轉頭瞧見五月臉上帶着幾分緊張,便牽起她的手安慰道:「只是走個過場,一會兒就好了。」
五月對着他笑了笑,「嗯。」
她不是初次面對他們,但今日卻是她作為新婦拜見公婆,雖然諸般該說的話、該做的事娘親都教過她,剛才也有婦人過來再把過程與她說了一遍,她還是有幾分忐忑,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不太得公婆喜歡的。
感受到他的掌心溫暖,她稍微放鬆,深深吸了口氣,反握緊他的手,讓自己微笑起來。
快到門口時,冉雋修鬆開她的手,自己先跨了進去,五月也緊跟着他跨入廳門。
稍早時已有丫鬟通報新人來敬茶了,因此冉紹峻夫婦已經在廳中一左一右坐好,等着他們了。
五月瞧向坐在上首的公婆,發現公公臉帶微笑,眼神和善,但婆婆卻寒霜罩面,不拿正眼瞧向自己,心下就是一緊。
兩人先在冉紹峻面前跪下,各自奉上一盞溫茶,冉紹峻微笑着受了,給了他們一人一個紅包,接着兩人在冉夫人面前跪下。
冉雋修舉起茶盞道:「請母親用茶。」
五月亦跟着道:「請婆婆用茶。」
冉夫人接過冉雋修手中的茶盞,淺淺地喝了一口,放在一旁桌上,遞給他一個紅包道:「修兒起來吧。」
「多謝母親。」冉雋修雙手接過紅包起身。
五月雙手舉高,只等冉夫人接過茶盞,誰知冉夫人卻不伸手來接,廳內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五月勉強微笑着,又說了一次,「請婆婆用茶。」
冉夫人還是不動聲色,甚至正眼也不瞧她。
冉雋修心中一沉,正要開腔,卻見冉夫人向自己瞄了一眼,眼神中有警告之意。他知因為之前逼迫他們同意自己與五月的婚事,她還在生氣,若是他現在出言相助,只怕她會更生氣,以後會更加為難五月,倒不如讓她藉着這次機會順了氣,才能讓她慢慢接納五月。
想到這裏,他強忍着沒有開口,只是一雙拳頭已經捏緊了。
冉紹峻不知自家夫人為何不接茶盞,但他知自己的夫人並非器量小、喜歡拿捏兒媳的女子,估計她這樣做自有她的理由,呀然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後便保持了沉默。
冉雋毅亦詫異萬分,心中有些好奇自己這個弟媳會如何應對,便決定暫時靜觀其變。
冉雋韜夫婦不識五月,自然不知冉夫人為何要為難她,見此情景亦默不作聲。
五月舉到雙臂酸軟,雙手開始顫抖,茶水潑濺,滴在地上,房間裏一片寂靜,只聞茶水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聲音。
冉雋修忍不下去了,便是幫腔會讓娘更生氣也不能讓五月再這麽委屈下去,大不了之後他私下和娘討饒放軟就是。他吸了口氣正要開腔,卻聽五月開口了——?
茶盞變得如千斤般沉重,五月亦不是默默忍受、委屈求全的性子,雖然起初想要忍下,但忍到這種程度,她心知再勉強忍耐下去,婆婆也不會因此就喜歡上她,暗嘆一口氣,放下茶盞,把自己酸痛的雙臂擱在腿上,輕聲問道:「婆婆,五月是做錯了什麽事嗎?若是五月有疏漏錯誤的地方,請婆婆直言責罵,五月有錯便改。」
冉夫人眉毛一挑,她還有膽子問有什麽做錯的地方?
今晨,天還未亮,孫嬤嬤就候在了新房外面,新人起床之後,她便笑着進去,邊說討喜的話,邊取走元帕,放入長匣後帶來交予冉夫人。
冉夫人微笑着接過長匣,打開來按着規矩做勢瞧一瞧,就合上了匣蓋。
孫嬤嬤剛要拿着長匣離開,冉夫人突然叫道:「等等!」
她依言回身,冉夫人從她手裏取了長匣再次打開,仔細看了會兒,面色就變得極為難看。
元帕上面血量極多,邊緣血跡則是一個個相連且大大小小的圓點,圓點邊緣清晰,周圍乾凈,不似初夜之血量少且有蹭刮痕迹,倒似事後把預先備下的血滴上去一樣。
當時冉夫人便又驚又怒,她本來就不喜五月,是修兒執意要娶,她想着五月並無大過,如今修兒能夠娶妻生子,她還算是有功的,且她雖然小門小戶出身,對答起來也算謙遜有禮,舉止有度,便接納了這個兒媳。
誰知她竟然有失貞大過!修兒以前不曾有過房事經驗,怕是被她用什麽手段瞞騙過去了,這樣的兒媳,自己絕對不會接受她的敬茶!
沒想到她現在居然還有臉問自己她錯在哪裏,還讓自己直言責罵,她不要臉,自己還要臉,怎麽可能直言說出這樣的事?怕是她亦知道這點才當眾問自己,讓自己下不來台吧?
冉夫人氣得手抖,怒道:「你有什麽過錯,自己心裏清楚!」言畢起身,向廳側門口疾步走去。
五月驚訝地叫了聲,「婆婆?」見她已經走到後面去了,再轉頭看向冉紹峻,見他也是一臉詫異地瞧着冉夫人離去的方向,心中更是莫名,輕輕喚了聲,「公公。」
冉紹峻對冉夫人的突然離去非常意外,聽五月一叫,便對她道:「你先起來吧。」想了想後又道:「雋修,你和五月先回去吧。」言畢起身入內。
五月跪得久了,雖然有軟墊墊着,膝蓋不甚疼痛,雙腿卻已經發麻,只能勉力站起。
冉雋修過來扶住她,輕聲道:「你沒事吧?」
五月搖搖頭,輕皺眉頭道:「沒事。雋修,不知婆婆為何如此生氣?」冉夫人就算再不喜自己,為難一下自己倒有可能,但自己只一句問話,她就忽然勃然大怒,最後連茶也不接,拂袖離開,這就太奇怪了。
冉雋修亦不明所以,輕聲對五月道:「我先送你回房,再來問清緣由,許是娘對你有些誤會。」
冉紹峻回到房裏,見冉夫人氣呼呼地坐在桌邊倒茶,不由得笑道:「兒媳敬你熱茶你不喝,倒是回房裏來喝冷茶。」
冉夫人知他是開玩笑,可是她卻完全笑不出來,怕他知道了此事一樣也開不出玩笑來。
她將茶喝了半杯,對冉紹峻氣憤地道:「你還認她做兒媳?你可知她與修兒成婚前就已非完璧?她在元帕上做了假,用的是後來滴上去的血!她、她……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騙得修兒對她一往情深,我絕不會接受她做我的兒媳!她還有臉問我自己做錯了什麽,叫我當眾直言她的過錯,她是以為我和修兒一樣好瞞騙,還是臉皮厚得不拿婚前失貞當回事情?」
冉紹峻皺眉道:「你確定元帕作假了?」
「肯定是作假!」
冉紹峻思忖許久後道:「修兒並非容易被愚弄之人,許是他心疾好了之後,在成婚前忍不住與她有了夫妻之實,所以才堅持要娶她進門,進門後又是修兒幫着作假的呢。」
這點冉夫人倒是沒有想過,她默默想了一會兒後道:「就算如此,那也是大過!修兒是男子,成婚前忍不住也屬正常,她如果守禮,就應該勸修兒忍耐,怎麽能這麽不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