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氏看媳婦 醉玉樓酒會吳祁鎮
蔣天動帶着洛伊還未進蔣家門，王氏便老遠迎了上來。后海街變天，這麼大的事，她可沒少操心。
她不是普通女子，能嫁給手持武威侯令牌的男人，也是有幾分來歷的閨秀人家。
蔣天動小小年紀能在後海街混的開，除了混不吝的性子使然，還有就是王氏變賣家資鋪路搭橋弄出的好人緣。否則，他小小年紀，還沒出頭，怕是就被街面的混混欺負死了，如何還能逞兇鬥狠，在街面上混出名堂。
這些話，王氏自然不會跟弱冠的兒子多言，卻早盼著兒子能早日成家，好傳授一些相夫教子的道理給媳婦，她也好安安心心的去尋死去的老武威侯。
蔣天動帶着漂亮的洛伊回家，早被街坊傳到家裏，王氏守在門口，可謂望眼欲穿。
王氏老遠看見兒子帶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回來，歡天喜地的上前就去牽洛伊的手，滿臉喜滋滋的樣子，對洛伊是看了又看，倒是把洛伊嚇了一大跳。
“娘，你幹啥呢？”蔣天動連忙將王氏用身子隔開，他還真不是怕王氏嚇着洛伊，而是怕洛伊萬一不耐煩，把自己親娘給隨手拍死了，那他就有的哭了。
王氏還沒反應過來，洛伊卻一把揪住蔣天動的衣領子往後走，冷聲嬌喝道：“天動，你給我回來。”
蔣天動正後脊梁骨發涼，怕洛伊真的生氣，連忙轉過身抱着洛伊，急的眼淚都飈出來，哀求道：“伊伊，咱能不衝動不，她可是我老娘。”
眼見這一出，洛伊倒是被氣樂了。她笑罵道：“你這獃頭獃腦的混混，在外面不是凶的狠嗎？這就怕了。”
蔣天動還一臉茫然，王氏卻忍不住拍着胸口哈哈大笑起來。
王氏笑罵道：“我說小動動，你也有今天，我看這女子可以，正好能收拾你這孬熊。”
她樂滋滋的看着洛伊，笑道：“閨女，來，跟姨走，我們嘮家常。”
“姨！”洛伊走上前，挽着王氏的手臂，笑顏如花，轉臉看向蔣天動卻是兇狠的剜了他一眼，似乎在說：“當我是母老虎了！”
王氏兇巴巴對蔣天動嚷道：“混小子，怎麼這麼沒腦子，回來不帶點酒菜，家裏哪有東西做好吃食。今兒先不給你算賬，趕快去醉玉樓弄點涼菜熱菜，再拿只雞，回來燉上……”
說完，王氏拉着洛伊的手臂，眉開眼笑的看着洛伊，一邊誇洛伊人俊有禮，一邊說蔣天動粗野，便進了家門。
蔣天動沒法，只能嘟囔着出門，去醉玉樓弄點酒菜，他心知母親念叨媳婦已久，如今總算抓着個現成的，自然歡喜之極。只是，一下子被女人強烈自己的風頭，心裏還是老大不高興。
須知蔣天動也只是一個十五歲孩子，外面稱王稱霸耀武揚威，在老娘和媳婦面前，卻總有些縮頭聳腦，他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卻又沒法反抗，只得自己一溜小跑着去買酒置菜，心裏卻是暗暗決心，晚上好好的收拾這囂張刁鑽的女人。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剛剛奪了后海街的權，如今各方勢力暗流涌動，好些個人都準備出手對蔣天動這位民間的小侯爺出手試探，卻不想這貨竟是主動離開了后海街。
蔣天動剛剛從醉玉樓拿了酒菜，還沒有出門，便被北衙捕頭吳祁鎮給攔住。
吳祁鎮長的人高馬大，卻有一雙通透明亮的眼睛，讓人印象格外深刻，身後跟着的四個小捕快，個頂個的透着機靈勁，五個人左腰跨刀，一副耀武揚威，誰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樣，渾然是五個出行的牛鬼蛇神，往誰面前一站，都能嚇得那人一哆嗦。
蔣天動從來都怕這個吳祁鎮吳大人，因此被他一攔住，第一反應就向著腳底抹油。卻不想，這吳祁鎮手一伸，便是如閃電般抓住蔣天動一條膀子，任憑他如何掙扎，卻是總覺得自己的臂膀是被一個巨大的鐵鉗子給死死鉗住。
小子使得其厲害，當即便是服軟告饒，口中哭喊道：“吳大老爺，小子這是哪裏得罪您了，您倒是說句話，給小子指條明路。”
后海街的規矩，混混能惹，官差難纏，蔣天動素來混在後海街，因此不敢真箇和吳祁鎮動手。
吳祁鎮也識得后海街的規矩，知道混混不會和自己真的對着干，也從來都是小懲大誡，對蔣天動以往也戲弄過幾回，也從來沒有真箇對他動手。
但這次，吳祁鎮顯然較了真，並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這后海街變了天，竟沒人只會他這個北衙捕頭，這顯然是壞了規矩。
本來，吳祁鎮還準備端坐家中驚呆蔣天動這臭小子來拜會，心想這傢伙一時得志，難免有些得意忘形，總會來拜會自己。卻不想，這一天眼見過去了，這小子竟然在這醉玉樓置辦酒菜來，卻不想着來拜會自己，現下遇上，自當要敲打敲打他一番。
吳祁鎮也不明說，當即捏着蔣天動的膀子，喝道：“小子，聽說你做了后海街的老大，最近是長能耐了，怎麼著，跟本大人練練？”
這種事，蔣天動那是門清，雖然一時得到洛伊有些得意忘形，眼見吳祁鎮給他提點，哪還有不見桿往上爬的道理。
蔣天動當即擠眉弄眼沖吳祁鎮一樂，笑道：“吳大人，您是貴人，小子我哪裏敢跟您動手。小子新進不是得了一房媳婦嗎？這不，剛領回家讓娘親看看，說話，準備吃完飯，領着自己媳婦，和吳大人您見禮，您可是小子的衣食父母？”
吳祁鎮一聽這小子上道，當即一巴掌推了蔣天動一跟頭，卻是暗中留了分寸，沒有讓蔣天動跌倒丟面子，又笑罵道：“你小子說的什麼屁話，哪有新媳婦領過來拜會我的道理。都是江湖兒女，寒顫我老吳呢？”
蔣天動穩住身形，弓着身子轉過來，一臉賤笑對吳祁鎮道：“大哥說的是，新媳婦沒有拜見吳大人的道理，但弟妹卻應該見見大哥，做兄弟的應該有這點禮數。”
這一說，吳祁鎮卻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他老吳在北衙混了小十年，什麼樣的角色都見過，耍狠的有，耍賤的也有，耍混的也有，唯獨沒有見過剛上台的小混混跟他這麼捕頭套近乎攀交情到這地步的。
江湖有道，天羅城的混混也有自己的門道，雖然都官府有些個交情，卻沒有幾個人願意和官府深交，否則就很容易被江湖人看不起。
吳祁鎮盯着蔣天動看了半晌，這才猛然想起來，這小崽子手裏還有一個武威侯的腰牌。他曾對前任后海街話事人白老五說過着爵位早就徒有其名，但作為官府中人，他卻門清，有一個武威侯的腰牌，哪怕是沒有職權沒有俸祿，依然是一個極高的出身，但凡碰到一個有幾分造化的主，說不定，這衰落的武威侯一脈就又青雲直上了。
這番思量下去，吳祁鎮當即便心熱了起來，他拉着蔣天動的手臂，笑道：“小弟，有沒有空閑，咱們在樓上廂房吃兩杯酒，若是得意，我也去家見見老娘和弟妹。”
這話一出，卻是把吳祁鎮身後的幾個捕快給驚着了，心說這吳大人是要做什麼，竟然要和這小崽子攀起了交情。
眼見吳祁鎮和蔣天動就要挽臂上樓，卻聽一個捕快問道：“大人是要和蔣兄弟喝酒？”其他三個捕快也是凝神靜候，顯然也十分關注這句話。
那吳祁鎮聽到這話，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額頭，對蔣天動笑道：“兄弟，你容我會兒，我給哥幾個交代一聲，今兒的公務便讓他們代為完成了。”說著，吳祁鎮便走到幾個捕快兄弟面前，含混的說了幾句，便要轉身要抓着蔣天動上樓。
蔣天動卻是咕咕嚕嚕轉着眼珠子，在四個捕快身上掃了一眼，然後抱拳對吳祁鎮笑道：“大哥，容兄弟也和幾位哥哥說兩句。”吳祁鎮張大嘴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卻見蔣天動一溜小跑，笑着跑到幾個捕快跟前，然後揣着袖子和手下幾個兄弟拉拉扯扯的說了幾句，隨後就見蔣天動回來，而四個捕快拱手笑送他的背影。
吳祁鎮心裏驚訝了一番，當下並沒有言語，而是拉着蔣天動上樓的手卻是越發緊了幾分。
醉玉樓的包廂，在北衙一帶算是比較豪華的，吳祁鎮偶爾回來，店家也開眼都算得是成本價，蔣天動這下九流的小混混卻是第一次進來，因此這番進來，吳祁鎮卻是沒有心思看什麼豪華裝飾，或嘗嘗醉玉樓的好吃食，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催着店小二上酒。
兩人半晌無話，酒上來之後，吳祁鎮卻是搶過來酒壺便給蔣天動斟酒，卻是嚇的蔣天動臉色都變得蒼白了起來，暗道這吳大人是真要弄我還是咋地。
這光景，蔣天動也不敢亂說話，自當強忍着肚子裏還沒有散去的酒氣，痛快的和吳祁鎮兩干三大杯，卻是有些頭暈目眩，竟是有幾分要醉倒的跡象。
蔣天動心知這時候可能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哪敢睡，當即伸手在自己大腿外側的軟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當即痛的齜牙咧嘴，全身森森冷汗直流，這才勉強醒了幾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