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外賣之主薩格拉斯
記憶的碎片如同一道道白色的閃電，在腦海中放電影般逐個閃過，交融。
陽光和煦，樹蔭下微風習習，胡風又回到了那間讓自己無比懷念的老教室。
書桌上高高堆起的參考書，身穿着校服的那一張張青澀臉龐。
夢境是如此的真實，胡風轉過頭，看着那張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夢到過的臉。
那年，他坐在前面，她坐在他的後面。
發現胡風在看自己，女孩瞪了他一眼，隨後繼續和自己的同桌小聲聊天。
如果時間能夠凝固在人們想要的那一刻，也許會。。。
地震般的抖動讓教室開始支離破碎，和煦的陽光已經被陰暗的閃爍微光所取代。
呼嘯而出的綠色的火焰燒灼着胡風的精神，直達靈魂深處的熱浪一撥撥地衝擊着他，
“我是胡風，生在北方的一個山村。。。不對！我不是。。。我是。。。”
突然，胡風感到一種莫名的悸動。
自己的視界突然轉換，映入眼帘中的是無盡虛空。
星辰不再散發出看似永恆的光輝，宇宙不再是靜謐而幽寂。
宇宙的一切只因為一個原因陷入寂靜之中——毀滅！
在恐怖力量面前，世界不得不平息下來，溫順而無聲地匍匐在自己腳下。
胡風睜開了眼睛，瞳孔之內一片狂熱的混沌。
這一刻，宇宙中所有生靈都感到法則正在發生偏離，正心懷畏懼地離他們而去，似有什麼東西正在降臨，寂滅的力量正在主導一切，接管一切。
無數個視界數以億萬計的大小聖殿中，信奉各種不同宗教，有着不同信仰的祭司、先知同時驚恐地睜開了眼睛，發現從此一刻起他們的‘神’不再傳來回應。
所有聖殿的雕像都在微微顫抖，地上的砂礫此起彼伏，彷彿在畏懼着什麼。
敢於抵抗這股恐怖意志的存在，全都一個接一個碎裂開來，聖殿建築噼里啪啦的爆響聲響成一片。
無盡宇宙，億萬生靈驚恐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最後的最後，所有生靈向同一個方向膜拜跪倒，為了只是祈求那位至高無上的恐怖存在那一丁半點的小小憐憫。
一股無法壓抑的衝動從胡風心底湧出，噴出咽喉，他終於喊出來了——
“我是薩格拉斯！惡魔之主！永恆的毀滅者！萬物的寂滅者！”
“不！”
胡風猛地起身，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氣。
又是夢。。。
胡風愣了好一會，隨即在床頭的煙盒中拿出一根香煙，點着后緩緩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雖是深夜但依舊繁華的街道。
對於曉翩這個高中時期的初戀，胡風一直以各種夢境的方式來回憶，來緬懷。
自己真的還愛她么？應該有，也應該沒有，初戀這種感情在每一個男人的心中都是一份極為特殊特別的存在。
似愛不似愛，但這一輩子永遠都放不下來。
想到這裏，胡風自嘲地笑了笑。
這也只不過是自己單方面的一廂情願罷了，你記得人家，人家不一定就同樣記得你。
學生時代那高貴純潔的象牙塔，早已經被現實的利劍劈砍的支離破碎。
況且。。。就自己現在這副鳥樣，混出頭更是遙遙無期。
大學畢業后，胡風離開了北方老家，來到了南方沿海這座緊挨着香港的大都市打工謀生。
雄心壯志早已不敢談，用一個網絡詞彙來說就是：不要和我聊理想，戒了。
打開窗戶，將煙屁股彈了出去，胡風重新躺回了床上，掃視了一圈自己這間不到十平方米的蝸居，再次閉上了眼睛。
睡了睡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那嶄新的。。。永無盡頭的工作日。
******
第二天清晨，胡風按時起了床，穿上了那件藍色的工作服，騎上了自己的電動車，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哥們，你的外賣到了，我在你家樓下，下來拿吧。。。好的，謝謝你了。”
結束了通話，胡風將外賣提在手上，站在一棟六層高的小樓下等着顧客下來拿。
這片城中村自己早就摸熟了，雖然那些數不清的樓間小巷子沒有任何門牌號和路名，但自己對這裏了如指掌。
深圳就是這樣一個奇特而又充滿了奇迹的城市，繁華的市區中有着面積不小的城中村，這些低矮的農民樓如同罐頭一樣擠在一起，又如同一群身着破舊的孩童，打量着不遠處那些衣着華麗的摩天巨人。
一名身穿襯衫短褲以及人字拖的中年大叔推開門走了出來，對着胡風笑着道了謝，提着外賣轉身回到了樓中。
他也算是自己的熟客，前後給他送了七八次外賣，多多少少也算是臉熟了。
騎上電瓶車，手機上又是一陣震動傳來，新的一單來了。
設定好商家地址導航，胡風發動了電瓶車。
自己剛來深圳的時候，也想過去工廠打工，他的第一站便是關外的龍華新區，聽說那裏每天都有數量眾多的工廠招人。
情況也的確是這樣的，當時的胡風來到了龍華新區，很快便被一家喊着做日結的工廠招了回去，開始了他那短暫的工廠生涯。
但很快胡風便發現了並不是那麼回事。
日結，顧名思義，一天給你結一次工資，嚴格來說並不算是一份長久的工作。
身邊的那些一起來的人看樣子是老油條了，他們笑嘻嘻地帶着日結工資，就這麼走人了。
這是現實給胡風的第一棒。
他明白了什麼叫做三和大神，三和人力市場是龍華最大的招工地點，自己也是在那裏被招走的。
三和大神們從來不做長久的工作，他們就喜歡日結。
做一天，玩三天，今日不想明日事，而明日也許因為找不到新的日結而陷入掛逼狀態，但這總歸不是今天的事，所以管他呢。
手裏有點錢的大神住快捷酒店，或是網吧通宵。
手裏沒錢的則是買頓飯，買瓶大的礦泉水，四海為家，四處皆床。
他們難道沒有理想么？他們就甘願過這種豬狗不如的生活？胡風當時很不理解。
但現在的他早已明白了。
三和大神們並不是沒有理想，而是這現實將他們的理想活生生撕碎，並且丟在地上不停地踐踏。
而當你的理想被現實一次次撕碎，當你漸漸屈服於這種現狀，甚至還能從其中尋找到一些樂趣的時候，那麼你就很難從這裏脫身而出了。
三和代表着一種生活狀態，代表着一個悲哀以及空虛的群體，他們並不比其他人低賤，只是他們的心早已就此沉淪。
大深圳，小夢想，空的心。
胡風的電瓶車穿梭在車流之中，向著導航點前進。
自己不想過三和大神的那種生活，他害怕自己也會因此沉淪，一蹶不振。
所以他來到了關內，找到了一份外賣公司送餐員的工作。
對於自己這樣的單身漢來說，每個月努努力，工資也夠自己的日常開銷，以及最廉價的娛樂：電腦。
到達了目的地，胡風愣了一下，這是一家極為高檔的西餐廳，雖然一直掛在外賣軟件上，但那個起送價格與餐品的單價，實在是讓人望而卻步。
看來這家餐廳終於迎來了自己網上的第一單，有人傻錢多的土豪上鉤了。
走進餐廳，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了下來，等待着外賣做好。
服務員對他的態度也不差，端了一杯檸檬水上來。
沒有那麼多狗眼看人低的狗血劇情，在深圳這個服務型的城市，大家都是打工階層，誰也犯不着瞧不起誰。
半個小時之後，胡風拿上了包裝精緻的外賣袋子，轉身離開了餐廳。
他的送餐目的地，是一處地段中心，極為高檔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