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遺憾
主將一死，天兵頓時大亂。
“沖啊！”
寶象國國王雖然已然年近六十，但此時此刻的他，手持寶劍，沖入天兵之中斬殺，與方才那個只知愁眉苦臉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天兵！你們不過如此！哈哈，哈哈哈！”寶象國國王的肩膀、手臂、腿上全都受了傷，鮮血染紅了他的王袍，可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原來這些天兵，也不過如此！”他哈哈大笑。
“不過如此？他們甚至不如寶象國的百姓。”豬八戒也哈哈大笑。
他肥碩的肚皮和強壯的手臂上已然被鎮魔鐵箭刺中，出現大片的黑腐。但他手中的九齒釘耙卻依舊沒有停，他步步前行，直逼天兵，竟將那些天兵嚇得驚恐後退，遲遲不敢上前。
“殺！”
沙悟凈的眼，愈發的血紅，他掄起月牙鏟猛地劃出一個半弧，蒼勁的力道呼嘯而去，將天兵齊齊切出一個半弧。
半弧之內，儘是死屍，半弧之外，方有活口。
“暗殺者！”一個天兵突然叫出了聲，“我聽說過他，他是暗殺者！億萬年前被逐出天庭的、臭名昭著的暗殺者！”
“鎮魔鐵箭！”
當你對死亡充滿恐懼的時候，殺戮便成了條件反射，不論是凡人，還是神。
那些天兵，統統發瘋般地向沙悟凈射來鎮魔鐵箭。原本便已然負傷的沙悟凈早就已然站不穩，此時又有無數鎮魔鐵箭射來，沙悟凈鋼牙緊咬，手中月牙鏟掄成一個巨大的半弧，將那些飛射而來的鎮魔鐵箭盡悉擊得四處飛散。可即便這樣，也仍有鎮魔鐵箭刺中了他的身體，讓他搖搖欲墜。
“殺……殺了你！”
一個驚恐到了極點的天兵跳起來，手中攥着鎮魔鐵箭刺向沙悟凈。
沙悟凈猛地轉頭，伸手便將此天兵擊倒，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天兵自他的身後躍出，這天兵手裏同樣攥着鎮魔鐵箭，箭尖向他的喉嚨狠狠刺去。沙悟凈暗驚之下，便欲回身抵抗，然而先前攻擊他的天兵突然用盡殘力，將鎮魔鐵箭狠狠刺進了沙悟凈腹部。
沙悟凈渾身一震，就在這須彌之間，身後的天兵已經至，眼看鎮魔鐵箭便要刺入沙悟凈的喉嚨。就在這火光電石之間，一個人突然衝過來，撞開了那個天兵。
“是……你？”沙悟凈怔住了。
出手的，竟然是寶象國的國王。
“怎麼樣，本王還不錯吧？哈哈！”寶象國國王哈哈大笑，沙悟凈原本因沾滿了鮮血而猙獰的臉上，竟也顯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這還是第一次，他被凡人所救。
“陛……陛下！”宰相的驚叫聲響起，寶象國國王這才感覺到有數道勁風朝着自己飛來。那正是無數被天兵射來的鎮魔鐵劍！
“糟糕！”寶象國國王頓時傻了。
此時此刻，鎮魔鐵劍已然有如一道黑刺形成的牆，朝着他們壓了過來，越來越快，也越來越近。
看樣子，他已然是在劫難逃！
“陛下！”宰相在悲呼。
“悟凈！”豬八戒也在悲呼。
與眾人相反，寶象國國王和沙悟凈卻是相當的平靜。
一人，一魔，就這樣靜靜而立，看着那些已然撲至近前的鎮魔鐵箭。
寶象國國王望着他那些在天兵的屠殺下死傷的百姓，滿目悲戚。
“身為一國之王，我死不足惜！只嫌先前太過懦弱，生，保護不了國民，死，亦換不來國民的生機！”
“哈。”沙悟凈笑了，可嘆，他就是有心想要多說幾句，卻多半個字，也說不出口。但是，此時此刻他也根本就不想多說。
死，對於沙悟凈來說，不過是一場灰飛煙滅。只是這一次的西遊走到了這裏，依舊沒能走到最終的地方，未免不是遺憾。
可三界之中，又有誰沒有遺憾？
即便是佛祖，也有未能渡盡眾生的遺憾吧……
沙悟凈笑着，閉上了眼睛。
“我的國民們！”寶象國國王朝着那些尚在戰鬥中的國民，叫道，“這場浩劫之後，若你們能有幸活下，要告訴你們的子孫，我寶象國的後代，他們的王，即便到最後一刻，也仍在戰鬥！我們寶象國，沒有懦夫！”
說罷，他攥緊了寶劍，將它高高舉起，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王！”
“王！”
寶象國國民們悲聲高呼，一聲接一聲悲切的呼喚似浪潮洶湧，傳入孫悟空的耳中，竟讓他的身體猛地震了一震。
“王！”
“王啊！”
“我們的……王啊！”
那一聲聲的呼喚衝擊着他，讓他原本就已然傷痕遍佈的身體愈發搖晃不穩。
王……
他曾是誰的……王嗎……
又有誰，曾因為他的生或者是死而這般痛苦嘶吼，聲聲哀號？
還有誰……在乎他的生死……會在他灰飛煙滅之際，為他流下一滴淚嗎……
鎮魔鐵箭己至。
沙悟凈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本王走了！”寶象國國王高叫。
“噗！”
“噗！噗！噗”
一陣陣血肉飛濺的聲音響起，身上，卻全然沒有疼痛之感。
寶象國國王奇怪地睜開眼睛，映入他眼帘的，卻是一個無比巨大的身軀。
這是一個滾圓至極的身軀，像是一個大石礅。“石礅”通體呈現出赤色，身體鮮血淋淋，不知道是不是沾滿了泥土塵硝的關係，這血，呈現出近乎於黑的赤紅。一張巨大的嘴顯示出她是一個生物，而那雙血紅的眼睛……卻總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你是……”寶象國國王試探性地問了一聲，而那個龐然大物，也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這正是混沌，從廢墟與血泊里爬出來的混沌。
“我……”混沌剛剛張口，巨大的身體便突然傾斜，轟然倒了下去。
幸而沙悟凈伸出強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如果是在平時，十倍如此龐大的身軀對於沙悟凈來說都是小菜一碟。然而此時的他法力已然被鎮魔鐵箭吞噬至少七成，也只能勉強支撐着她慢慢倒地。
“是……是你嗎？假充羞兒的……”那個“妖魔”在寶象國國王的嘴邊，可就是說不出口。因為他看到了混沌朝向天兵那一側的身體像是一面生滿了刺的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