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肝腸寸斷
“昊然,我懷孕了!”不好不好,太平常了,不夠給力。
“昊然,你做爸爸了!”一般,普通,不夠surprise。
“昊然,你猜猜現在家裏有幾個人?”他會說兩個,然後我宣佈是三個……
或許,或許還有更好的,在他回來之前,我一定會想到一種又給力,又surprise的說法。
小灰失蹤了,這本是預料之中的事。還好,這次不同於上次,上次,我以為它死了,而這一次,我知道它只是去了一個未知的世界,因此可以平靜許多。
從欠債獨自跑路以來,我練就了獨立堅強的性格。
胡昊然自從去了緝毒大隊之後,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我一心撲在工作上,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了之後,整個人忽然軟弱起來,每一天都盼望着已經外出執行任務一月半的胡昊然趕快回來。回到我身邊,抱抱我和肚子裏這個嶄新的小生命。
這神奇的小傢伙,是男孩還是女孩?像我還是象胡昊然?將來會不會很調皮?
夜裏,撫着肚子獨自笑起來,這裏居然裝了一個屬於我和胡昊然的小孩。喜極而泣,生命是這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
笑着沉沉睡去,卻又夢到自己跌入漆黑的樹洞中,於半夜驚醒。恐懼之感久久難以散去,竟然再也無法入眠,只覺心臟驚悸難受。
一早,接到陳剛電話,胡昊然在執行抓捕任務時不幸被子彈擊中頭部,子彈由左前額穿入,從左後腦穿出。昨夜被送往K市第一人民醫院。讓我準備一下,他會馬上來接我去K市第一人民醫院。
我握着電話,聽到世界崩塌的聲音,手足無力,渾身癱軟跌落在沙發上。
走到“重症監護室”門口,醫生正在與胡廳長說話。
“情況很不好,現在頭部有浮腫,不能開刀,否則,腦顱壓力過大,腦漿會迸發出來!我們醫院只能儘力先維持病人的生命體征……”
我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沒了知覺。
醒來時,爸媽含着淚守在在我床邊,昊然媽媽也在。
“現在昊然這樣,你要堅強起來才行啊!你要支撐他醒過來啊!”我爸說。
“沒錯,你爸說的有道理。”我媽聲音哽咽,握着我的手說。
“你不要太擔心,昊然爸爸已經安排專機把昊然送到北京天壇醫院了,那裏的腦顱專家腦手術做的很好,說可以做手術。你現在懷孕了,心裏再難過,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着想。”昊然媽媽邊說邊遞了個蘋果過來。
我淚眼婆娑的咬了一口,唇齒僵硬,喉頭苦澀,實在難以下咽。
兩年後。
胡昊然一直在K市第一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治療,尚未蘇醒。腦部手術已經做了,由於不能自主呼吸,氣管切開,由呼吸機支持通氣。
山居集團總部在K市,為了工作方便,更為了能照顧他,我現在居住在K市。
我生下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是女孩版胡昊然。因拿不準胡昊然想叫這孩子姓胡,還是姓顧,更覺得給孩子取名字這種動腦筋的活兒,該由胡昊然來完成,分娩那天正好是春分,我乾脆叫她春分。
我爸不高興了,說我連給孩子取個名字,都能這般敷衍懶惰。
“先用着春分這個名字,等她爸爸醒了,給她取好了名字,再去改戶口本吧!”我說。
“哎!”一提春分爸,我媽就只會嘆氣。
醫生說胡昊然病情很重,他腦外傷后,部分腦功能喪失,雖然其他臟器功能尚可,但兩年了,卻仍需依賴呼吸機治療,因此,腦功能有較大恢復可能性很小。簡言之,就是蘇醒的希望幾乎渺茫。
“你們還要堅持嗎?”醫生隔月便問。
“小林,我想聽取下你的意見。”胡廳長望着我。
起初胡廳長態度堅決的要一直堅持下去,可兩年了,那些希望之光,已經逐漸暗淡。
胡廳長這兩年徹底白了頭,身體也越來越差。昊然媽媽說那是因為早年受過重傷,這些年工作又過於操勞,加上這兩年為昊然的事,愁得心力交瘁,所以就支撐不住了。
“爸爸,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他會醒的!”我懇求他道。
兩年來,我流幹了所有的淚。早已接受了他始終毫無反應躺在床上的樣子。
原來的家離醫院太遠,我在醫院旁買了房子,寫的是我媽的名字。
爸、媽、我和春分都住在這邊。
這兩年,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顧胡昊然,幸虧有爸媽幫我照顧春分,每天緊趕慢趕的,才能勉強將日子過圓了。
若沒有躲不開的事兒,每天都想要來同他說說話,有時候是兩三小時;有時候是幾分鐘;有時會伏在床邊打個盹;有時剛來坐下,就被公司里來的緊急電話叫走。
我不讓別人為他擦身,擦輕了,我怕沒擦乾淨,擦重了,我又怕他肩上的傷疤會疼。夏天隔一天一次,春秋隔二天一次,冬天隔三天一次。枱曆上,我認真做了標記。
我一邊擦,一邊同他說話。說天氣、說工作、說同事、說爸媽、說春分……
常常憶起自己尋死,被車撞了住在醫院的那幾個月,他為我擦過身,掖過被,喂我吃過飯,洗過臉,對,他那時還不忘往我臉上抹些潤膚霜……
每次坐在他身邊,那些日子裏的場景,便忍不住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那些場景如今已經變得再熟悉不過,只不過是角色發生了轉換。
“昊然,你醒過來啊!你為我做過的,我如今都為你做過一遍了,只是喂飯沒有,你給我一次機會啊!你為什麼不肯吃飯?我同你說啊,這些管子裏流的東西是苦的,根本沒有飯菜好吃……”
“我再也不做鬼火冒給你吃了,我如今做的糖醋魚不會出bug了,原來下鍋前抹點鹽在魚身上,就不會糊鍋了,你醒來,我做給你吃……”
“你不要用呼吸機了,你自己喘氣好不好?求你了!”
說累了,我常常會吻他,手、額頭、臉、眼睛、唇。
我記得他那麼愛我,不可能對我的吻無動於衷。
可如今,他卻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