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螳螂捕蟬
聽見聲響的阿成連大氣也不敢出,輕手輕腳的發動車子。
而後座,喜禾舒了一口氣,把口袋裏裝着兩瓶葯都扔到他面前。
“醫生說我吃的那些葯,其實都是補鈣的。”喜禾看着他,“其他的我不想聽,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換它?”
喉結滾動,陸呈川看着面前兩個一模一樣的藥瓶,略有些艱難的拾起來。
手指不自覺的在瓶身摩擦,他沒有抬眼看她,只是說:“你的事情,我從唐如故那裏知道了。”
這次輪到喜禾怔愣。
她怔怔的,幾秒鐘反倒笑開,“知道了……”
喉嚨好像變得晦澀無比,不然她怎麼連說話都有點困難。
“知道了又怎麼樣?”喜禾扣緊了座椅,“陸呈川我問你,你把葯換掉是想做什麼呢?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能懷孕?”
她說這話的時候實屬平靜,可就是越平靜,這些話就越像不顯眼的刺一樣扎在皮肉中。
陸呈川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麼心平氣和的說這話,就想讓她停下來,不要再說。
他想過會有這一天的。
生氣也好,難過也好,總歸是好過現在這副樣子,讓人不知所措。
他抬起手,想碰她但是又不知道合不合適。
於是只好試探性的喊她,“喜禾,你聽我說。我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絕對不是你說的這樣。”
陸呈川的手搭在她的後頸上,微微朝自己的方向壓了壓,“我不覺得有什麼,我不在乎這種事情。”
“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喜禾抬頭,和他對視,毫不猶豫的說:“如故沒告訴我,但是我心裏清楚。陸呈川我和你說,我不是什麼養養就能好的情況,我懷不了孕,以後不會有孩子了你知道嗎?”
陸呈川把她攬到自己身前,喉間酸澀,“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喜禾,你不用想太多,我不在意。”
“那你還換掉葯幹什麼?你在心存什麼僥倖?”喜禾推開他,抹了把還沒來得及掉下來的眼淚,“我寧願你給我吃的就是避孕藥!”
“這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喜禾轉過身,放在身側的手攥着,垂下眼,“現在話都說清楚了,那我就直說了。當初你在陸家說我懷孕了的時候我就不答應,因為我知道這就是個最後被拆穿的謊,你根本沒有任何辦法來彌補。反正我們也不會一直過下去,這樣也省的我有負罪感。”
陸呈川聽到最後面色才徹底變了。
剛剛被她打了一耳光都沒有現在來的生氣。
“什麼意思?”陸呈川拉過她的手,壓住升騰起的怒意,“你早就打算好了是么?”
“就你聽見就你理解的那個樣子。”
喜禾平靜的看着他,彎下唇角,“陸呈川,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們能過下去吧?”
她抽回手,指了指自己,又指指他,“你看看我們這麼久以來相處的樣子,有意思嗎?”
陸呈川按了按眉心,“我承認是有問題,但是喜禾,離婚是不可能的。”
“好,我們現在不說這個事情。”喜禾主動叫停,她也不想在這個情況下討論那種情況,“可以吧?”
陸呈川望着她的視線透着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按她說的來。
後半路的路程喜禾被熱氣蒸的犯困,可心裏有事,怎麼也睡不着。
她靠在一邊,和陸呈川保持着一小段的距離,頭也側過去。
因此陸呈川一直在看着她,她也因為犯困沒有太注意。
陸呈川其實是沒有想過今天這個事會這麼和平的解決,沖她一開始那個架勢。
臉上的感覺已經消失掉,但是一直縈繞着的那種煩悶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驚訝於她說不會一直過下去的話,陸呈川後知後覺,她當初沒有辦法找上他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想好了後路。
所以說這些話可以不帶一絲的猶豫。
車子停下來,陸呈川先她一步下車,彎身抱起喜禾的時候想:不會如你所願的,喜禾。
……
……
這天之後,兩個人相處的模式明顯比之前要有所緩和。
那種沉悶的氣氛總算是在頭頂散開。
阿成從客廳出來之後有了這麼個感慨。
之前那種低氣壓,搞得他們天天說話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本來在車上聽見那一聲巴掌的聲音,阿成的心是在提着的,這兩個人誰也不是軟的那一方,他當時是真怕鬧太大。
但是索性最後好像也沒怎麼樣?
吹了個口哨,阿成把門關上。
吃過了午飯的喜禾打算處理一下工作室的事情就去休息一下,陸呈川從樓上下來隔了老遠就喊她:“喜禾,接個電話。”
男人拿着手機走過來。
喜禾用眼神示意他是誰。
手機被塞到手裏,陸呈川輕聲說:“小小。”
把電腦放在一邊,喜禾從他身上移開視線,“怎麼了小小,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無憂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高興,“嫂子你有空嗎?”
“有啊,怎麼了?”
“我有點事想跟你說,但是電話里又有點說不清楚,所以就想問問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見個面吧。”
喜禾想了想,“可以啊,在哪裏?”
“我等下把地址發給你吧,你看看什麼時候可以去。”
“好,一個小時后可以么?”
陸無憂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可以的,那等下見面啦,再見嫂子。”
喜禾掛斷電話的時候還在想,是有什麼事需要陸無憂特意來找她的。
又突然想到一個人。
梁嘉禧。
上次的事喜禾因為陸呈川的原因,出不了門也沒有心思去管,所以就拋在腦後。
喜禾除了梁嘉禧,也想不出什麼能影響到陸無憂特意找她的原因。
而且梁嘉禧和她們兩個正好多多少少都有關係。
她在出神,陸呈川拿過手機摸了下她的後腦勺,“我送你過去么?”
躲開他,喜禾才問:“小小跟你說了有什麼事嗎?”
“沒有,”又慢悠悠的補充,“大概是因為存意和梁嘉禧的事。”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讓阿成送我。”
喜禾說完就從沙發上起來,抱着電腦準備上樓。
從陸呈川身邊走的時候被他握住手,帶着抱進了懷裏。
依舊下意識的身體僵硬,喜禾拉動了一下手,“幹什麼?”
陸呈川低頭湊都她耳邊親了一下,然後手扶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說:“抱一下。”
還沒等喜禾反應過來,就被托着腰身抱了起來。
喜禾抱緊了電腦,臉上升起熱意,蹙着眉,“行了,快點放我下來。”
“瘦了。”
陸呈川把她安穩的放在地上,捏了把她的臉頰,“不想讓我抱你就把自己吃胖點。”
喜禾紅着耳朵。
在車上吵完架之後這男人好像全忘了一般,動不動就摸一下抱一下,當之前的事不存在似的。
喜禾推開他,揉了把熱着的耳朵,轉過身,硬着聲音,“知道了,別碰我。”
陸呈川就收回了手,站在客廳里看着腳步略顯急促的上了樓,才微微鬆了些力氣。
喜禾稍微收拾了一番,又找了件寬鬆的大衣穿着,圍的嚴實才下樓。
下樓的時候陸呈川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看見她下來指了指外面。
阿成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喜禾沒有什麼表情,直接走了。
陸無憂給的地址是一家咖啡廳,離星河港有點遠。
喜禾坐在車上的時候順便回了幾封郵件,車在紅綠燈前停下,對面大廈的LED屏上正在放着祁汝願的廣告。
盯着看完,喜禾正要轉頭的時候看見接着播放的竟然是霍存意和梁嘉禧婚禮的消息。
喜禾明明記着最開始陸呈川告訴她的時候是說,霍家的人是說婚禮要保密的,怎麼反倒這麼大張旗鼓了。
想到陸無憂找她的事情,喜禾心裏已經大致有了一桿秤。
咖啡廳是一處新建的,阿成的車停穩之後四處看了看,“小小姐怎麼會選這個地方。”
喜禾把圍巾圍好,“人少好一點。”
拉開車門,回頭看他,“你就別一直在這裏等了吧,出去轉轉,我準備走的時候會跟你說。”
“哎,太太您慢點。”
阿成笑眯眯的送她走。
喜禾按着指使從停車場上了咖啡廳。
陸無憂剛好也是才到,兩個人直接碰了面。
陸無憂朝她揮了揮手,“嫂子,這裏。”
沒有要包間,直接在一處比較隱蔽的卡座上坐下。
點了杯熱牛奶,陸無憂在對面說:“這裏的點心不錯的,嫂子你可以嘗嘗看。”
喜禾又加了一個。
服務員走開,喜禾才說:“怎麼來這裏了?有點遠。”
“上次跟我朋友來過一次,覺得還不錯,所以就選這裏了。”
陸無憂的雙手搭在桌面上,“是二哥送你來的么?”
喜禾淡淡的出聲:“他有事要忙,就沒讓他送。”
“其實我今天找你是因為梁嘉禧的事。”陸無憂開門見山,“我聽二哥說了點情況,知道你們的關係也不怎麼好,但怎麼說你們是親人,你應該比較了解。”
“嗯,你說。”
陸無憂細白的手指攪在一起,稍顯糾結。
最後還是開了口:“她和霍存意要結婚的事情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不怕告訴你,我從小就喜歡霍存意,他對我也很好,他和梁嘉禧結婚的事情告訴了誰都沒有告訴我。”
她說著輕笑一聲,“我還沒想怎麼樣呢,他就已經開始防備我了。不過這都不算什麼,我想說的是,梁嘉禧前兩天找過我。無非是一些見慣了的手段和話,我沒放在心上,不過她說讓我小心你。”
年輕的女孩有着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和穩重,緩緩說來的時候喜禾聽的出來她對待那些事的態度真如她說的那樣。
熱牛奶被端上來,喜禾伸手接過,捂着手心,好像連心口都熱的發燙。
喜禾抿着唇笑,“我大概能想到她跟你說了什麼。你想跟我說什麼,還是想知道她怎麼樣?”
“都有。”陸無憂毫不掩飾,“不過比起你來,還是對她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她說的直接,喜禾也很直接的回她:“小不小心我的,是你二哥的事,我也沒有壞到要對無辜的人怎麼怎麼樣。至於她嘛,我想你心裏應該也有自己的判斷。你和霍存意認識這麼多年,又喜歡他,不管霍存意對你是什麼心思梁嘉禧都覺得心裏不平衡。”
低頭喝了一口,喜禾又繼續說:“你也不是什麼都不懂,梁嘉禧說的話哪裏是真哪裏是假,又有幾分真幾分假,不用我多說。不過她就是這種性格,這點我可以告訴你。在她那裏,你和霍存意沒有完完全全斷掉,她心裏就有一根刺。”
喜禾說這麼多,陸無憂反而笑了出來。
撐着腮幫子,假裝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果然還是裝不像啊,明明來的時候想一定要裝的一副這件事很嚴肅的樣子。”
一秒鐘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陸無憂的手指點了點臉頰,“本來霍存意警告我不準做什麼的,但是梁嘉禧非要一副打壓小三的樣子在我面前走一圈,順帶挑撥一下我對你的印象,我總覺得什麼都不做好像有點對不起他。”
“說白了,你是陸家的掌上明珠,站在梁嘉禧的角度看,你除了年紀小好像都比她好,她不舒服是正常的。你要是做點什麼不要太過就是了。”
喜禾摸着光滑的杯沿,慢慢掀起眼皮看她,“只不過你要確定,你真的不介意。我不是慫恿你去破壞一樁婚事,畢竟這始終都是不道德的,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別的也不用我教你。”
點的東西全部都上齊了,陸無憂把裝着點心的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嘗嘗看。”
喜禾拿起勺子的時候聽見她說:“我一沒破壞他們,二也沒有招惹他們,梁嘉禧把我說成那樣也太過分了。我都已經不打算喜歡霍存意了,她還非要來在我面前炫耀一把。”
聽見那句“我都已經不打算喜歡霍存意了”的時候,喜禾的動作一滯。
年輕女孩的想法和舉動和她那個時候很像,只不過她那時候可沒這麼想得開。
“還是不要太卑微的好。”
喜禾說。
她嘗了口點心,甜又不膩的口感在口腔中化開,連帶着心情都好像好了一點。
但是她沒有嘗第二口,就把勺子放下了。
“你現在確定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些事情就不要往心裏去了。”喜禾看着她那張溫靜嬌軟的臉,溫吞的說:“既然你打算放下了,給彼此留個好印象比鬧得難看要好。”
陸無憂低下頭,頭髮遮擋住眼睛,喜禾只聽見她故作輕鬆的聲音,“我當然知道啦。”
喜禾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你二哥好不容易讓我出來轉轉,別聊這些事了。”
“嗯!”陸無憂眼睛彎彎的,笑起來有個淺淺的酒窩,“對了嫂子,你和二哥的戒指訂好了嗎?”
“還沒有。”
陸無憂打了個響指,“我有個朋友是專門做這些的,我有看過,很漂亮!不然我們等下結束了之後過去看看吧?”
喜禾看了眼時間,“好啊。你是有人送過來的還是自己開車來的?”
“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那這樣我們等下就一起吧,我讓他回去好了。”
“好。”
在外面給女朋友買了禮物的阿成這麼快就接到喜禾的電話,還以為是有什麼事,連忙接起:“太太,怎麼了?”
喜禾把事情說了一下,阿成才放下心,“那我和老大說一聲吧。”
“是怕我帶着小小一起走了還是怎麼回事?”
阿成嘿嘿的笑,“太太,就別為難我這做手下的了。”
“行吧,你說。”
臨走的時候陸無憂說想去一趟洗手間,把鑰匙給了喜禾,就讓喜禾先下去了。
喜禾下樓的時候,餘光瞥見陸無憂和一個人面對面撞到。
沒有多想,喜禾直接下了停車場。
雖然來得時候人也不多,但是此刻好像更安靜一點。
陸無憂走時告訴了喜禾車牌號,所以喜禾拿着鑰匙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車。
開了鎖,喜禾剛把鑰匙插上,副駕駛座的門就被人打開。
是幾個年輕的男人。
喜禾心裏不安的情緒發酵起來,“你們是什麼人?”
開門的那個人二話不說就和旁邊的人一起拽住她,直接往副駕駛那邊拖。
其中一個捂住了她的嘴。
硬生生把喜禾從副駕駛座拖下來。
捂着她嘴巴的那個人站在她身後,手還在捂着,連她的手都鉗住。
喜禾在慌亂之下用高跟鞋踩了身後人的腳背,那人吃痛放開她的一隻手。
可是喜禾還沒來得及掙脫就被抓住頭髮,迎面甩來一個耳光。
直接讓喜禾在頭暈目眩的同時嘗到了血腥味。
頭髮還在被大力的抓着,喜禾又被剛剛的那個人鉗制住。
從頭至尾只來得及問那一句話,連讓她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喜禾一口氣還沒有緩過來,就被面前的人一腳踢在肚子上,痛的讓她直想彎下腰。
可身後的人拉着她,她連這種下意識想做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不知道這些人是從一開始就拿的有棍子還是剛剛才拿出來的,喜禾看見的時候腹部已經挨了一棍了。
這幾個人除了剛剛那一巴掌,哪裏也不打,就只往她腹部上下手。
這目的性太強,喜禾即使是迷迷糊糊的也知道了。
如果她真的懷孕,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帶頭她的人似乎也發現了,先停了下來,“這女人不是懷孕了么?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喜禾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身後的人就直接按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除了疼就什麼也感覺不到,覺得後背都已經汗濕。
身後的男人說:“草,不會是假的吧,網上不是說有幾個月了么,這什麼都沒有!”
“有錢人真是會玩啊。”
“別管這麼多,照着做就行了!”
話音一落,就又是結結實實的一棍子。
喜禾這下連站也站不穩了,腿腳發軟,身子直往下滑。
身後一直鉗着她的男人才放開了手,任由她挨着車上跪坐在地上。
“是不是行了?”
其中有個人說:“應該快了吧。”
他又看向喜禾,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下,“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真沒懷孕還是沒傷到。”
“可我怎麼感覺她快要不行了。”
“廢話!我這樣打你你也這樣!”
“那……現在是走,還是怎麼樣?”
喜禾連抬頭的力氣都是勉勉強強,頭髮散亂的擋在眼前,只能大致看見這些人的臉。
開頭的那個人見她在看他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對不起了陸太太,我們也沒辦法。”
他的目光轉下去,“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請你再忍一下。”
說完就絲毫沒有留情的往她的肚子上又補了一拳。
看着無比狼狽的女人皺着臉,才鬆開手,“走了。陸太太,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喜禾靠着車身坐在地上,喘着粗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是費力擠出來的,“告訴我……是誰……”
“嘖,其實你們有錢人要說得罪的人很多,但是你好歹是個女人,跟男人不一樣,是誰想對你做這些你不會心裏沒數吧?”
喜禾閉上了眼睛。
有誰,喜禾還真不知道確定的是誰。
只是希望陸無憂能在他們離開之後快點回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喜禾心跳的很快,那種籠罩着的不安的感覺並沒有消散半分。
喜禾低垂着頭,終於在幾分鐘之後聽見了腳步聲。
可是她覺得太累了,連頭也抬不起來。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喜禾終於聽出一些不對勁來。
這是高跟鞋發出的聲音,陸無憂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所以來的人不是她。
喜禾的頭還沒抬起來,就被人從後面捂住了嘴巴,不出一會兒就昏了過去。
……
……
喜禾有清醒的意識的時候,是因為腹部疼,臉也疼,覺得四肢百骸都疼。
回憶回籠,喜禾掙扎着睜開眼睛。
入眼便是大亮的燈和白的扎眼的房間。
喜禾一聞到空氣中瀰漫的這種味道就知道自己身處哪裏了。
只不過她剛挪動了一下手臂,就感覺到手上銬了東西,限制住她的動作。
這一下徹底的清醒過來。
喜禾第一眼看的就是自己手腕上的東西。
手銬。
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大腦完全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果然是在醫院的病房裏,沒有其他人。
剛要說話嗓子就痛的說不出來,病房門這時候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進來的人是陸呈川。
喜禾一看見他鼻子就忍不住酸。
沙啞着聲音,“陸呈川……”
聲音果然很難聽,因為沒什麼精力,說話的聲音也很小。
但是陸呈川還是聽見了。
反手關了門便快步走了過來。
“怎麼樣?有沒有哪裏難受的?”
縱使全身疼的都快抬不起手了,喜禾第一句問的還是她手上的手銬。
“這是什麼情況?陸呈川,到底出了什麼事?”
喜禾眼見着陸呈川的臉色沉下來,心臟也好像被人揪住。
緊緊的盯着他,又問了一遍,“出了什麼事?”
陸呈川捏了捋她臉頰上的頭髮夾到耳後,“你先不要急,聽我說。”
他越是這樣,喜禾的心裏就越是慌。
現在想來,從車門被那幾個人打開開始,事情就變得詭異起來。
“等下會有警察進來,我已經說過了,你只要照實回答他們的問題就好了。另外,喜禾,”陸呈川眼神嚴肅的望着她,“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一定要說實話。”
“實話?”喜禾有一瞬間的晃神,覺得現在的對話熟悉無比,“為什麼會有警察?”
陸呈川在床邊坐下,語氣平靜,但是說出的話卻讓喜禾完全無法平靜下來。
“今天是二十九號,你已經在醫院躺了一天一夜了。是路人報的警……”陸呈川的話鋒一滯,又接著說:“當時你在小小的車裏,駕駛座那個位置,暈了。”
喜禾聽到這裏已經有些亂了,她抓着陸呈川的手,正想解釋,就聽見陸呈川說:“小小還在重症監護室,因為被車撞了,就是她自己的車。”
“別急,”陸呈川安撫她,“小小的情況可能比較嚴重,不過你先別想太多。我們先解決別的事,監控出了問題,只有一個監控在工作,就是小小車旁的那一個,但是巧的是只能拍到駕駛座那邊。”
他說到這裏就沒有再說了。
喜禾知道是為什麼。
如果只有那個監控能拍下來,那她當時進了駕駛座又被從副駕駛拖出來的事情就不會有別人知道。
只要那些人不出面不說實話,沒人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別人知道的就只有她坐在駕駛座上,是她開的車,撞的陸無憂。
喜禾突然覺得很冷。
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
像極了兩年前齊星夜從醫院的樓頂墜下去之後,所有的證據都在透露着就是她下的手。
一直以來都很冷靜的情緒這時候再也不能維持了。
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經歷。
被所有人指點,被所有人唾罵,又孤立無援。
喜禾看着陸呈川的眼睛,說出的話已經有細微的發抖了,“我沒有,不是我。”
陸呈川的手指摸上她已經消了腫但是還有痕迹的臉頰,好幾秒鐘才說:“嗯。”
“你別不相信我,陸呈川,別敷衍我。”
喜禾抓着他的手,也不顧及哪裏是不是疼。
好像跟比起讓他相信,那些疼都不算什麼。
她重複了兩遍別不相信她,說到最後已經帶着哭腔。
但是她也沒有哭,連眼淚都沒有,就只是紅着眼睛,讓他看着自己,“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沒有做。那些人打了我之後就有人迷暈了我,之後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了。陸呈川,我剛醒過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即便兩年前經歷過一次和這差不多的經歷,但喜禾第一次和陸呈川說這些。
兩年前她太年輕太自以為是,以為她只要沒承認,陸呈川就會相信她,但是最後還是變成那種人人厭棄的地步。
喜禾從來沒覺得自己在陸呈川那裏重要到只要她開口他就會相信的地步,只不過兩年前她沒說他就沒相信,所以現在下意識的就以為她要是為自己解釋或許他就回相信呢?
這個可能其實喜禾自己也沒有報太大希望。
畢竟受重傷還躺在重症監護室里的,是他陸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子,陸家的掌上明珠,他陸呈川的妹妹。
她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但是她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兩年前的孤獨和絕望,她再也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陸呈川握緊了她的手,輕拍着她的背平復她的情緒,“好,我知道了。”
陸呈川說的很認真,喜禾也聽的出來,可她就是怕。
從心底生出來的恐懼感。
喜禾的情緒堪堪在崩潰的邊緣,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萬分無奈的,不自覺的拖着尾音,“我真的沒有……”
陸呈川看着她通紅的眼眶就忍不住心軟。
他從接到消息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昏迷不醒的樣子,即便醫生說是被藥物迷暈的,但他看見她臉上的巴掌印和腹部駭人的印跡還是沒忍住當場踢折了一把椅子。
一刻也沒有耽誤的就讓人去查了。
這顯然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
那個監控錄像被人放在了網上,稍加引導,整個事情就無比“清晰”的出來了。
陸家,梁家,警局,醫院,網上,全部都亂成了一團。
他一個個安排好才得了片刻的清凈。
喜禾沒醒,陸無憂也沒醒,兩個當事人一句話沒法說,外界已經替她們發了言。
好在家裏的人比較冷靜,知道這件事可能沒那麼簡單,幫他攔了不少麻煩。
他剛剛進來之前,才剛剛和警局的人說過話。
這件事,從頭至尾,陸家要一起調查,而且詢問喜禾的工作,要等她身體沒有大礙才開始。
迫於這件事的影響和壓力,警局的人只好照辦。
現在喜禾醒了,給了他他想聽到的答案,放下心的同時又開始擔心起來。
這件事如果真的是有人蓄謀,那麼就不會那麼簡單。
調查的越麻煩,時間花的越長,壓力就會越大。
他好不容易才看見她的情緒好一點、沒那麼抑鬱,這件事情一出來,他怕她難熬。
心上彷彿被人用細針扎滿,動哪裏都疼。
陸呈川抱住喜禾,說話都放輕,“不怕,喜禾,會沒事的。”
喜禾覺得喉嚨硬的不行,讓她連話也說不出來,可她明明有很多話想問的。
問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問他小小怎麼樣了,問他是不是真的能證明她的清白。
這些話喜禾一句都沒來得及問,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是程霽月和陸無憂的父親。
陸無憂的父親顯然是不得已跟着程霽月進來的。
喜禾一聲“媽”剛喊了一半,就被程霽月打斷,“你先別說別的,我問你,這事是不是真的?”
本來就是直接闖進來的行為,現在又是這種強勢的語氣,聽的陸呈川立刻擰起了眉頭,“媽,喜禾才剛醒。”
“我知道,就是要這個時候問。”程霽月又看向喜禾,“你別怪我不講人情,我也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畢竟你也清楚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就過去的。”
“嫂子,算了吧,”陸無憂的父親和着氣氛,“等孩子休息一會兒,警察都已經在調查了,你現在急也沒用。”
程霽月躲開他拉她的手,“我醜話說在前面,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僅僅是你和老二的事,還有小小,包括整個陸家,都容不得你有半分差錯!”
喜禾抿了抿唇,“不是,不管有什麼證據,我都沒有做,這件事不是真的。”
她堅定的語氣讓陸無憂的父親多看了她兩眼。
而後說道:“你婆婆是太為陸家着想,所以比較急,她就是這個性子想必你也清楚,不要太往心裏去。你身體怎麼樣了?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不用了叔叔。”
喜禾搖頭,想問陸無憂的情況但又怕把氣氛弄得更糟,動了動嘴唇最後又擱下了。
陸呈川捏了捏她的手指,“五叔,小小的情況怎麼樣了?”
喜禾心裏一緊,連頭也慢慢垂下來。
雖然不是她做的,但是怎麼說多多少少也有她的原因。
程霽月先他一步,“小小這麼好的孩子也能被人記恨上,真不知道現在人的心怎麼能這麼狠。我們陸家是絕對不會放過這種人的!”
“媽,”陸呈川稍顯不耐的喊了一聲,“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
“大嫂,你別激動,”陸無憂的父親嘆了口氣,“醫生說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傷的最重的是她的腿,問題可能有點嚴重。”
陸呈川拍拍喜禾的背,“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已經在查了,多的話就不要說了。”
程霽月卻直接冷哼一聲,“我是忘了。”
她看着喜禾的腹部,“小小的事情太重要,我都忘了問了。醫生說喜禾沒有懷孕,你們誰給我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