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麻木
孫傳庭嘆了口氣,目光冷閃。肅然道:“流寇已經被擋在住了北上的道路,他們南下已是必然。他們如此目光短淺,那自招禍患也就怪不得我們了。”
“可是,福王畢竟是陛下”喬遷高頓時驚呼道。
孫傳庭臉色不變,許久,漸漸陰冷下來:“為了大明的中興大業,我想皇上會明白的。”
喬遷高臉色凝重,眉頭緊擰,眼神閃爍,許久,他暗暗嘆了口氣,心道:“反正皇上也不知道,福王自尋死路也怪不得我們了。
“那,大人,你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喬遷高也不是那種死忠之人。想了一陣也就不再糾纏,將話題轉移到了剿匪身上。
孫傳庭眼中掠過一絲寒芒,目光冷冽的看向地圖,沉思許久,冷笑道:“闖賊定然是打算南下南陽,然後再殺個回馬槍,進攻襄城然後再逼開封!”
喬遷高也將目光移到地圖上。看了一陣,沉吟道:“也就是說,流寇還是想着北上?”
孫傳庭雙目泛光,道道厲芒閃爍:“流寇始終是流寇,我已經在開封儲備了足夠的糧草,我在朱仙鎮也埋伏了重兵,我倒是要看看,闖賊他敢來不敢來!”
喬遷高一聽,神色恍然的點了點頭,但是轉臉一變,驚聲道:“那,大人,南陽”
孫傳庭暗暗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黯然:“劉總兵也是一心為國之人,哎,可惜命運不濟
喬遷高神色中也露出一絲黯然。他從孫傳庭的話里已經明白:劉宗澤已經無法挽救,或者說,他被放棄了。
“大人,順德府八百里急報!”就在喬遷高與孫傳庭兩人相對黯然的時候,侍衛在門外大聲呼喊傳了進來。
“進來!”孫傳庭神色動了動,心裏轉了轉,旋即臉色肅然的坐了下來,沉聲對着門口喝道。
“啟稟大人,順德府八百里急報!”侍衛進門,恭敬的將一封信遞了過來。
孫傳庭神色不變,心裏卻是大是疑惑,不動聲色的接了過來,低頭打開一看,臉色頓時大變,雙目露出驚駭之色。
喬遷高臉色一變,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孫傳庭如此模樣,連忙也走了過來,目光一掃,頓時神色也大驚,眼神中驚駭不已。
“皇上可知道了?”孫傳庭怔了一陣,連忙轉頭看向來桌前的侍衛。
侍衛立即抱拳道:“啟稟大人,傳令之人已經昏厥,估計順德府是八面求援!”
孫傳庭一聽,眉頭擰成個川字。對着侍衛揮了揮手,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喬遷高見侍衛退了出去,眉頭也皺了起來,對於皇太極的突然叛變。顯然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大人,皇太極兵力不多。京師四衛具在,我們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喬遷高思索一陣,低聲對着一臉愁容的孫傳庭道。
孫傳庭搖了搖頭,目光如電。神色凜然道:“四衛具在,我怕也防不住皇太極”
喬遷高微微一怔,遲疑道:“大人,皇太極只有五千人馬,就算是精銳騎兵,也不可能一路攻無不克的打到京師吧?”
孫傳庭當然明白喬遷高的意思,北上一路都是重鎮,兵馬糧草都很可觀。騎兵可野戰。卻不可攻城。而明軍最擅長守城。想要在各路勤王兵未到之前拿下京師,顯然是不可能。
但是孫傳庭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聲音低沉道“皇太極此人雄才大略。更甚努爾哈赤,如果他要叛變。沒有十足把握,定然不會輕舉妄動。”
喬遷高心裏頓時一驚,孫傳庭可從來沒有這麼誇過人,即使他看好的袁崇煥也沒有這麼評價過。“大人,皇太極真的有這麼可怕?”喬遷高對於孫傳庭還是比較信任的,但是這個牽扯太大,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得不謹慎的再追問
。
孫傳庭神色漠然,低低的沉吟絮語,許久,他猛然間抬頭看向南陽方向,目光灼灼,幽幽閃爍,肅容道:“封鎖消息,等候時機!”
喬遷高臉色微變,心裏也暗暗提防,他知道孫傳庭話里的“封鎖。是什麼“消息”但是對於孫傳庭等候的“時機。卻不知道指的是什麼。但是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枉自揣度,只是低聲應承了一句。
南陽。
劉宗澤依靠着城牆,大口的喘氣,他臉色枯槁,嘴唇乾裂,身上的鎧甲早已面目全非,布條隨風輕擺,道道血跡驚心刺目。
他右手顫抖,握着的長刀也隨着手的顫抖晃晃悠悠的閃爍着陣陣寒光。上面濃郁的血跡好似化不開的濃稠。死死侵人血腥味瀰漫開來。
劉宗澤一邊大口呼氣,一邊轉頭看向城樓,濃煙遍起,刀兵隨地,活着的人一臉慶幸,慶幸中夾雜着無限的悲傷。一人一步,一步一屍體。放眼過去,全部都是屍體。橫着,豎著,躺着,站着。
劉宗澤看着那些無助的眼神,心裏陣陣絞痛,面容一抽一抽。
流寇剛剛退去,一天的激烈防守,他已經將備用的青壯年都給提了上來,老兵所剩無幾,活下的,大多數都是稚嫩的新兵,不,準確的說。是徵召來的農民。放下鋤頭。拿起刀劍的農民。
他們身上帶血,臉上帶着淚痕。
劉宗澤掙扎着站了起來,轉頭看向城下。望着如同潮水般散去的農民軍,劉宗澤眼中閃過濃濃的恨意。他雙眼血紅,兩道血淚順着黑滌漆臉頰。淡出一道黑黑的血色痕迹。臉角不停的抽*動,胸口起伏,那痛入骨髓的,森森可見白骨傷口,這一刻。劇烈的顫抖着,撕裂着,蔓延着。
但是,這一刻,劉宗澤卻絲毫感覺不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有的。就在麻木,無休止的麻木。**的,精神的,心靈的。
麻木了,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不是沒打過仗,不是沒打過惡仗,但是這種慘烈的惡戰,他是第一次。看着那些稚嫩的臉龐,無辜的神色,希翼的目光,劉宗澤心裏洶湧翻騰,各種莫名的滋味都一一在心裏嘗了個遍。
他很想投降,很想說一句:我投降,放過城裏的百姓。
但是他卻不敢,對於這些流寇。他太了解了。流寇所過之處,全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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