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 糾結
吃過一頓時間很尷尬的早飯,再回到客廳,顧行止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在沙發上,指尖夾了一根煙,桌面上散着好幾個煙盒,都是開過的。有兩個開口朝向我的,都已經空了。
我視線掃向他手邊的煙灰缸,不知道他又抽了多少。我有些心疼,不知道他是怎麼勸的顧媽媽,又說了些什麼。正想着,我忽的記起自己包里有幾顆糖,是上次去伊蘭齋的時候羅叔給我的,說是戒煙糖,當時想到顧行止,我就找羅叔要了幾顆。
不想顧行止繼續抽煙,我想把那幾顆糖給他。眼神轉了一圈,落在玄關處的衣帽架上。我提步走過去,還沒到玄關。
顧行止的聲音忽的響了起來:“你要去哪?”
儘管他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可我還是聽出他聲音里夾雜的那一絲不安。或者說,那不是不安,而是類似於憤怒的一點情緒。
我探手去拿包的手頓在空氣,背脊一僵,片刻緩過神來,我伸手將那個包取了下來,將那幾顆糖拿出來握在手心,轉身往回走。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一直都坐在家裏,應該是被顧媽媽囑咐過,不要讓我離開這間屋子吧。
我盡量假裝出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臉上甚至帶着淡淡的微笑:“抽煙對身體不好,我給你拿了幾顆糖。”
顧行止視線在我手上轉了圈,沒吭聲,過了幾秒,他將手上的煙摁在煙灰缸里。
我在他身邊坐下,叫阿姨把煙灰缸收拾下,又拿手剝開糖,喂到他唇邊。顧行止皺了皺眉,到底還是用手接了過去,我微愣,也沒做過多的反應。他向來不喜歡這些甜膩的東西。
兩人干坐在客廳里,說都不說話,氣氛蜜.汁怪異。
張了張嘴,我隨口要問一句什麼緩和氣氛,可話到了嘴邊又不敢問出口。無論我現在提到什麼,最後都會直接聯繫上孩子這件事。問他為什麼不去上班,聽起來像是在趕他走,問他出差那邊的事搞定了沒有,最後肯定又要談到他是為了什麼半途回來。
我們都在小心翼翼的避開孩子這個話題,或者說,我再把提出來的權利交給他,儘管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也想把這個權利交給他,或者……在這件事裏面,讓自己被動一點比較好。
氣氛有些尷尬,我坐立不安的看了顧行止幾眼。那種想離開,卻又不願意離開的感覺,想逃離現在這種氛圍,卻又不想離他太遠。
心中酸澀的緊,掙扎了片刻,我抬手抱住了顧行止的手臂,抬着臉在他下巴上親了親。胡茬被他剃得很乾凈,可滑過皮膚的時候,還是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我順着他的下巴慢慢朝上吻,身子挪到他的懷中,在他嘴角親了親,我正打算吻他的唇,顧行止臉稍稍扯開,眉頭皺着,神色間似乎透出幾分厭惡。
我微愣,半晌回不過神來。明明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卻覺得委屈的很,鼻尖一下子就泛起了酸,聲音帶了哭腔。
“你躲什麼?”
可顧行止非但沒有因為我的口氣多看我一眼,反而,他掐着我的腰,將我從身上抱下來,起身:“我剛剛抽煙了,嘴裏一股煙味……對你們……”他話音猛地一頓,改口,“對你不好。”
心像是被什麼剝開成了兩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恨我自己這麼不爭氣,動不動就掉眼淚。我咬着牙,一字一頓的問他:“怎麼了?”
顧媽媽雖然說過不給顧行止看那些照片,但是……顧行止會不會是自己看見了,或者是誤會了什麼?我想過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想過他憤怒氣急的模樣,卻沒有想過他滿臉嫌棄的看着我,一如……一如三年前。
他和夏晴在一起的時候,也是用這種眼神看我的。那個時候他對我愛答不理,我也只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可現在……他的一個眼神,都能變成刺向我的一把利刃。
胸口痛的發緊,我看着他高大寬厚的背影,緊緊捂住了嘴。顧行止背脊緊繃著,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像是在剋制着什麼。而那些所克制的,是對我的不滿?因為我善做主張決定打掉這個孩子?因為我的不解釋?還是因為顧媽媽手裏的那幾張照片?
可無論是哪一個,我都受不了他此時的冷漠,沒有任何人能夠對於自己愛的人的冷漠無動於衷吧?
不想再承受這種痛苦,我慢慢站起身,轉身往樓上。我走的很慢,真的很慢。我在等顧行止開口留下我,我在等顧行止笑着問我怎麼這麼小氣,我在等他說他只是開個玩笑我怎麼這麼不禁嚇。
可我什麼都沒有等到,室內還是一片沉寂,安靜的像是一片墓地。
等把自己關進卧室,背倚着門板往下滑,眼淚再也忍不住,一大顆一大顆往下掉。砸落在地毯上面,無聲無息,我緊捂着自己的唇,雙手像是海綿吸收水分那樣,將所有的聲音全部做消音處理。
記得……昨天晚上他打電話的過來時,就是現在這幅態度,不冷不熱,不會多說哪怕一句話。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又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對過。
有聲音從指縫往外鑽,我一口一口淺淺吸着氣,嗓子眼裏是控制不住的啜泣。腦海里亂糟糟的一團,剩下的只有慌亂和無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又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兩人之間恢復如初。
一直以來,每次出現情感問題,好像都是他先往後退一步,可現在……那一步他不肯退了。
……
門外,樓下。
顧行止已經換了個方向站着,頭微微抬起看着卧室的方向,眉頭皺的死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指尖燃着一根煙,青白的煙霧順着空氣往上飄,有一截煙灰附着在上面,隨着顧行止的一個動作,全部彈落在地板上。
驀地,他深深吸了口氣,將那支還燃着的煙捏進手心。煙頭還泛着猩紅,熱氣灼人,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