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不是我女兒
沒傷到骨頭,我在醫院裏躺了幾天就出來了,除開腦震蕩的後遺症折騰的我有些厲害,其他倒也還好。
只是因為那場天然氣爆炸,我和章昱住過那麼久的地方徹底毀於一旦了。
我本來想回去看看,章昱死活不讓我回去,說沒什麼好看的,把我安排到了酒店裏面住着。
雖然章昱不想讓我看到那一場爆炸帶來的後果,然而我還是通過網絡上的新聞照片看到了爆炸后的家。
一手一腳都經過我佈置的地方毀的不成樣了,廚房徹底崩塌,樓層也因為這場爆炸有些塌陷,從外面看,那一片焦黑毀去了曾經的溫馨。
看着這樣的家,我心裏面難受極了,我甚至完全不能想像如果回去的人是章昱,如果章昱死在了這一場意外中,我會有多麼痛苦。
我真的不敢想,只要想到天人永隔,我和安安孤苦無依,我就會哭出來。
我也能夠明白章昱是用什麼心情在看我的受傷了。
等到情緒穩定了一些,我去看了我媽,因為我不明白,身為一個母親,為什麼她能被金錢收買坑害章昱,難道人命和親情在她的眼裏不及那些錢嗎?
我媽看起來人很憔悴,想來看守所的衣食住行怎麼也沒有家裏好,這幾天她瘦了不少。
看到她這副模樣,我心裏難過無比。
我媽看到我,臉色沉沉的,一雙眼睛看着我,冷漠至極。她一句話也沒說,就這麼看着我,就像我是個陌生人一樣,那種疏離冰冷甚至帶着一絲恨意的眼神讓我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我沒有辦法叫她媽,頂着她的視線,我坐到了她的面前,輕聲地問:“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那兩個錢害章昱?”
“兩個錢?”她笑了起來,聲音很大很大,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已,“你和章昱住大房子過好日子,你弟弟呢?不就拿過你幾十萬,你還鬧着要跟他計較,也不想想,你都有着還日子了,他還在外面租房子呢!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不為什麼,我就是想給我兒子掙幾個錢!”
我媽的話讓我一下就懵了,我呆愣地看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和章昱的生活是因為章昱的努力,肖建軍是個大人了,他有手有腳不需要我照顧!而且,如果他真的遇到了問題,只要我有那個能力,我又怎麼不會照顧他?!”
“算了吧,就你為了個沒出世的小雜種能恨成這樣兒,你會照顧你弟?”媽的眼神裏面集聚了濃濃的惡毒,就像是要把我給撕了吃掉一樣,“對了,小軍不是你弟弟,因為,你只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小雜種!”
我媽一口一個雜種媽的我心頭髮堵,最後一句話更是讓我頭暈眼花!
我是個沒人要的小雜種?小軍不是我的弟弟?
“怎麼可能!媽,你不要……”
“閉嘴吧,我不是你媽,你也不配當我女兒!早知道會為了你出這麼多事情,當初我就不該爭,讓你跟着你二姑去!”
我媽後面還罵了許多難聽的話,我全然已經聽不進去了,我的耳朵就像是被響亮的雷擊中了一樣,嗡嗡作響。
我坐不住了,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外面,每走一步,我都能聽到倒流的血液在大腦里翻騰的聲音。
“我怎麼可能不是媽媽的女兒……”
我口中喃喃地說著,腦海里卻想起了從小到大遇到的所有事情,所有有着肖建軍的事情。
明明是肖建軍的錯,可是爸媽卻逼着我向他道歉;都一起出去玩,肖建軍喝的是五毛錢的冰爽汽水兒,我只能舔着一毛一根的鹽水冰棒。
“童童,你要讓着你弟弟……”
“童童,你當姐姐不能不懂事……”
“童童,童童,童童……”
從小到大,我爸媽說過的那些曾經有意無意間傷害我的話語全都冒出來了,在我腦海裏面翻騰。
我完全沒有想到,我父母的重男輕女並不僅僅是因為傳統思想,而裏面還有更深層的意義。
他們重男輕女只不過是因為我是外人,而肖建軍才是他們的親身骨肉。
我走出看守所,正好碰到了我爸和肖建軍,我爸看到我臉色陡然一變朝我沖了過來。
“肖童,你趕緊把你媽從裏面放出來!”
我爸的聲音裏面帶着濃重的憤怒,他幾乎要吼聾了我的耳朵,在他看來,我媽被抓並不是因為她想要利用天然氣泄漏弄死章昱,而是因為我這個不孝女的惡行一樣。
我抬起頭看着他,想從他的眼睛裏面看出一絲半點對於我的關心,然而我失望了,他並不在乎我差點死掉這件事情,在乎的只有我為什麼不把我媽從裏面弄出來。
“爸,我不是你們的親女兒吧?”
我沒回應他,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我爸一下愣住了,下一秒,濃重的血色蔓延上了的他的臉頰,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衣領,然而我身旁的保鏢早就看出來了他的舉動,立刻護在了我的前面,隔開了我們兩個。
“你這個賠錢賤貨,要不是你,我老婆不會被抓!早知道就不要把你撿回來了,讓你死在外面,被人拐賣了都比我親手養大一個白眼狼好!你媽還說對你好就有好處,早知道好處就是進局子,誰踏馬要跟你敷衍啊!未婚生子!離婚!這些事情要多丟人就有多丟人,你一個人全都佔了!”
我爸的話就像一把刀子戳在了我的心上,到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我以為的和解和我以為的家庭溫暖竟然全然沒有存在過。
我媽和我爸對我的好,不過是為了從我和章昱這裏撈好處,而現在撈不到好處,他們的付出就後悔了,要收回了……
“爸,你別說了!別說了!”
肖建軍上來拖住了我爸,不讓他跟保鏢扭打,我爸氣不過,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到了他的臉上,然而肖建軍沒鬆手,只是用眼神示意我快走。
錐心之痛讓我站立都有些困難,我看向我爸,又看了看一旁臉上留着大大巴掌紅印子的肖建軍,發現我不僅看錯了我的父母,也看錯了肖建軍。
曾經我以為那個我永遠不會原諒的人,他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和錯誤,並且沒有再次被金錢所迷惑,反而救了我。
曾經我以為有着血脈親情的父母,不僅接納我是有目的,甚至為了錢不惜殺人。
荒謬的一切讓我整個人都是暈眩的,我在保鏢的攙扶下離開了看守所。
回到家,我第一時間給二姑打了電話,我媽說早知道就把我給二姑,那證明二姑知道關於我很多的事情。
“喂,小童嗎?”
聽着二姑擔心又慈愛的聲音,我忍不住哭了出來,“二姑,我到底是怎麼來的?你不要騙我,我爸已經跟我說了!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我是他們撿回來的!”
二姑一時間沒說話,隔了好久才發出了一聲嘆息:“童童……抱歉,瞞了你這麼久……”
二姑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痛惜和哽咽:“你確實不是你爸的女兒,可是,他們本來是想好好對你的……”
在二姑斷斷續續的訴說中,我終於知道了關於我的一切。
我爸媽結婚以後一直沒有生小孩,他們去醫院做了很多檢查,得出的結論是我爸有少精症,所以生孩子的幾率很低。
他們面對這樣的情況,雖然不放棄,但也不得不考慮領養這些事情了。
大姑家的孩子大姑捨不得給人,大姑父也不願意,二姑身子不好,一無所出。
本來我爸媽以為要領養孩子得等到了年齡去孤兒院領養了,卻沒想到在河邊遇到了走迷路的我。
他們把我帶回了肖家,我不知道在遇到他們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渾身濕透導致整個人高燒不退,情況一度危險。但等我病好了以後,我失去了之前的記憶,甚至還以為他們就是我的父母。
這樣一個機會讓他們收養一個記憶空白的孩子,總比他們去孤兒院收養那些已經懂事的孩子好,所以他們假說是出生證不見了,孩子一直在鄉下之類的,用了點關係給我上了戶口。
我爸媽的朋友們都以為他們說的是真的,因為沒人懷疑,畢竟那個年代孩子寄養在老家啥的很正常。如果沒有肖建軍的出世,那麼我爸媽會好好待我,可是偏偏他出生了。
聽二姑說完了那些事情,我哭得不能自已,我爸說早知道就不把我帶回家。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我能進行選擇,我也不想成為他們放負擔,被他們利用和傷害啊!
但這麼多年的感情,哪怕他們後面對我不如肖建軍,曾經也對我付出了溫情,至少也供我上了大學,養育了我這麼多年……
章昱回家,我跟他說了這件事情,章昱問我想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錢,肖建軍直接拿出來了,因為牽涉到了買兇殺人,他不可能留下這筆錢。在知道了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以後,肖建軍一再地跟我道歉,可他又有什麼錯呢?
我跟章昱說了,這件事情盡量讓我媽早一點出來,然而我和她的關係,不,是我和肖家的關係就這樣了。
這個陰損的事情讓我失去的不止是金錢,還有我曾經愛且相信過的一切。
章昱把事情辦了以後,肖建軍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也來看了我,他雖然一直想要就我媽的事情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一直對我感謝。
鬧出了這樣一出事情,我跟肖建軍說了,以後他和二姑願意跟我聯繫就聯繫,但再也不要提起肖先生和肖太太了。
肖建軍在知道了我的態度以後,也不再提起爸媽,我們之間變得生疏了許多。然而這種生疏並不是因為肖建軍覺得不再有利用價值,而是因為愧疚,從每次他嗓子裏面強忍的哽咽,我可以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程芝清和丁雷在爆炸的事情發生以後到醫院看過我,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比之前更加熱絡了一些,但我心裏面有事,也沒過問他們,丁雷更是給程芝清放了大假,讓她來陪我一段時間。
我家裏的這些事情,我也沒瞞着程芝清,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程芝清除開陪我也不能說什麼。
媽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一個想害章昱不成,一個實打實救了我,她作為我的閨蜜也不能說什麼,只是陪着我從悲傷里慢慢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