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徐清顏·等我
轉眼間,就到了徐清顏及笄的日子。徐清顏是徐家最受寵愛的姑娘,因而她的及笄禮邀請了很多賓客。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靈蕙甫。”
徐清顏,字靈蕙。靈蕙二字是由徐閣老親自取的。女子聰敏,謂之為靈;女子品性高潔,謂之為蕙。
“靈蕙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徐清顏俯身作揖禮。
徐閣老看着堂下的小孫女,忍不住熱淚填滿了眼眶,轉眼間,徐清顏也及笄了,不久之後她也該嫁人了。徐閣老忽然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好像昨日她還是那個要被人抱在懷裏的奶娃娃,今日就成了大姑娘。
一家有女千家求,徐清顏沒少被人問及親事,只是從前徐家都以疼愛這個姑娘婉拒了,而就在兩個月前,徐家忽然鬆口了,姑娘大了,也該嫁人了,親事也該相看了。一時間,京城裏不少名門貴婦心思都活絡了。徐清顏是徐閣老的孫女,家世沒的說,生的花容月貌,才華也出眾,是兒媳的上上人選。
徐清顏的及笄之禮辦的盛大,吹吹打打甚是熱鬧,還有不少明裡暗裏試探親事的人,這一天,徐清顏覺得臉都快笑僵了。
等到夕陽西下,宴會總算是結束了,不止徐清顏,徐閣老等人也覺得疲累,待到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就各自散去了。
徐清顏回了房間,還沒進門,就轉身朝夏蟬吩咐道:“今日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明日晚些時候來伺候我梳洗。”
夏蟬心下一喜,連忙道謝:“多謝小姐體恤,那奴婢先告退了。”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這一日是小姐及笄之禮,她這個丫鬟自然要陪着小姐,她也確實累了。
夏蟬退下了,徐清顏獨自一人進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往凳子上一坐,深呼吸一口氣,沒想到不過是及笄,居然這般疲累。
忽然,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旁邊的桌子上,只見上面端正地放着一張紙,紙張用一個檀木盒子壓着。
徐清顏拿起紙張,只見上面寫着龍飛鳳舞地兩個字——等我。
字跡是狂草,一筆一劃皆是凌厲。
如此凌厲的筆鋒,徐清顏想到了一個人——律則修。
她見過很多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比律則修更凌厲。
“修哥哥,是你嗎?”徐清顏不由地喃喃出聲。
自從律則修走後,她就從未說出“修哥哥”三個字,她甚至刻意地將他拋在腦後,他只是她生命中一個極其不重要的過客。
這紙條是他留的嗎?
徐清顏拿起紙條,快步走去窗邊。她定了定神,從前她倚在窗邊,他就會出現在她眼前,這一次也會是這樣嗎?
徐清顏愣了片刻,然後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窗戶。
然而,讓她失望了,窗外是寂靜的夜色,搖晃的樹枝,還有拂面的微風,唯獨沒有他……
徐清顏探出頭去,四下張望,然而依然沒有律則修的身影。
她失望了,關上了窗戶,看着手中的紙張。等我……
“你是在說讓我等你?我等你什麼?”徐清顏喃喃自語。
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情景,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沒關係,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等我……”徐清顏反覆咀嚼着這些字眼,揣測他話里的意思。
心中忽然浮現起一個大膽的想法來。
“不可能!”徐清顏猛地叫出了聲,手不自覺的一松,差點將那個檀木盒子摔了。
她這才意識到,除了這張紙,還有一個檀木盒子。
打開盒子一看,只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支白玉簪子,白玉純凈,沒有一絲雜質。
“這是你送給我的及笄禮?”徐清顏也不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那個此刻不在眼前的律則修說的。
徐清顏沉默了很久,忽而搖頭輕笑,“徐清顏,你怕是想多了呢,他可是北戎的皇帝,怎麼會給你送東西。”
律則修回北戎后,一年後,北戎皇帝就病逝了,太子律則修繼承皇位。從前的北戎太子如今已然是北戎皇了。
話雖這樣說,但是徐清顏心裏依然默默地認定,紙條是律則修寫的,簪子也是律則修送的。
她悄悄將紙條和發簪都收到盒子裏,然後將盒子藏在書櫃裏,這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徐家已經鬆口,有意為徐清顏挑選夫婿,及笄禮之後,就陸陸續續有人上門說親。
這日,徐清顏按照慣例,去給母親徐夫人請安。
“顏兒給母親請安。”徐清顏聲音溫柔又軟糯。
徐夫人正支着頭,靠坐在軟塌上,整個人看起來累極了。擺了擺手,“起來吧。”
徐清顏在錦凳上坐下,問道:“母親怎麼了?怎麼看起來似乎很累?”
這會兒正是清晨,平日裏徐夫人這個時間已經起床很久了,當不會有疲累才是。
徐夫人嘆了口氣,“為娘這是心累。”
“心累?”徐清顏皺起了眉頭,“母親為何會心累,說出來讓顏兒給您參詳參詳?”
徐夫人瞥了一眼女兒,無奈地說道:“還不是為著你的事。”
“你看看,這些拜帖都是各家夫人送來的,不是為兒子說親的,就是為弟弟說親的。自從你及笄之後,母親每天都能收到好幾封拜帖,都是明裡暗裏說你的親事的。”
徐清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顏兒讓母親勞累了。”
“顏兒,母親不是身體勞累,而是這心裏不舒服。”徐夫人將女兒拉到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道,“顏兒,你的命格與常人不同,你註定是要做人上人的,母親怎麼能將你許配給這些世家子弟呢。”
徐夫人對鳳凰命格之說深信不疑,她認定她的女兒日後是要入主中宮的,既然是要做皇后的,是天家的人,她怎麼能許給其他人呢。
“母親,這是爺爺的意思。”徐清顏知道自己親娘心裏的想法,她也不打算和她爭辯什麼,直接搬出祖父徐閣老來。
徐閣老是徐夫人的公公,又是一家之主,徐夫人自然不敢違抗徐閣老的意思,即便是心頭不願,她也只能照辦。
“也不知道公公到底是怎麼想的,明知道顏兒你身負鳳凰命格,還要讓你定親,這不是害了你嘛。”徐夫人當面不敢違逆徐閣老,但是眼下卻還是忍不住埋怨幾句,橫豎徐閣老聽不到。
“母親,爺爺這麼做,自有他的考量。”徐清顏半句話不提這是自己的意思,只是勸慰自家母親,“爺爺可是個很有遠見的人,他這麼做必然是有道理的。”
有句話說的沒錯,徐閣老是個很有遠見的人,這一點徐夫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反駁。若不是徐閣老慧眼識珠,當機立斷,帶着全家老小投靠聖祖爺,徐家也不會成為建朝的功臣。當今聖上元和帝在上位之前,也是徐閣老暗中扶持了一把,因而元和帝登位,徐閣老依然穩坐閣老之首的位置。
京城中人無一不稱讚徐閣老老謀深算的。
“唉,公公是這麼吩咐的,我這個做兒媳的也不能違抗。”徐夫人又嘆了一口氣,“可是,顏兒,母親還是覺得你是註定要做皇后的人,你怎麼能和旁人定親呢?即便是你日後進宮之前並沒有嫁人,可是訂了親,到底也會被人詬病的。”
在徐夫人看來,她的女兒日後肯定會入宮為後,眼下定親只是給她徒增污點罷了。
“母親,命格之說本就是虛妄,或許女兒根本就沒有那個命呢。”徐清顏原本是不打算說的,可是見徐夫人已經沉迷於鳳凰命格之說,她覺得有必要勸一勸徐夫人。
“不可能。”徐夫人脫口而出,“顏兒,你不要妄自菲薄,那麼多的高僧、大師都說了,你是鳳凰臨世,你怎麼會沒有那個命。”
徐夫人只當自家女兒是自卑了,當下就開始滔滔不絕,“顏兒,你別看現在宮裏有皇后,可是這人有旦夕禍福,或許……”
“母親慎言!”話還沒玩完,就被徐清顏厲聲打斷。
“母親,那是中宮皇后,您不能隨意置喙的!”徐清顏正色說道。
聽着徐夫人這意思,分明就是要說,孟皇后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不好了,散手人寰,將皇后之位空出來呢。
這些話說出來,那就是大逆不道,若是落入有心人耳中,再傳到元和帝耳中,那徐家就完了。
“母親,孟皇后是陛下的結髮妻子,她的弟弟又是駙馬爺,手握重兵,你今日的話若是被人泄露了出去,不止是母親您,整個徐家都要遭殃。”
徐夫人也是臉色一白,方覺失言,連忙解釋:“母親方才一時口快,說錯了話。”
徐清顏放緩了語氣,道:“此刻坐在您身旁的人是女兒,自然不會說出去,只是母親您日後一定要慎言,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語罷,徐清顏又朝此刻在房間裏伺候的丫鬟們厲聲道:“今日的事情,都給我爛在肚子裏,若是誰敢說出去,我必饒不了她。”
丫鬟們紛紛跪下,“奴婢不敢。”
這是徐清顏第一次用這樣凌厲的口氣說話,但是言行舉止間皆是凌厲,就連徐夫人也吃了一驚。
“母親,關於女兒的婚事還要母親多費心,至於命格之事,還請母親不要在記掛了。”
徐清顏轉而又勸了徐夫人幾句。
徐夫人雖然心裏始終放不下命格之說,但是這是徐閣老的意思,她不得不從,感慨了幾句后,還是認命地從世家子弟中為徐清顏挑選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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