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噁心
精英男士這一聲吼,驚得整條道上的路人都倒退了三步。
唯有前方的許山把沈三千護在身後,捲起袖子準備打架。
也是這一時刻,他倆才看到我和許小多。
但根本沒有太多時間,精英男士抱着拳頭就沖許山砸了過去,兩個男人在大馬路上開始交戰,我擔心許山吃虧又幫不上忙,只能幹站着。
就聽許小多喊,“春春!開車!”
我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奔過去開車,就看許小多捂着眼睛喊,“山爸小心!”
我分神一看,許山被精英男士一拳砸在嘴角,他吃痛地用大拇指揩掉嘴角的血絲,朝許小多擺擺手,“沒事。”
我趕緊把車啟動,開過去,許小多在副駕駛高聲喊,“山爸!這兒!”
許山瞟了我一眼之後,突然表情驚恐地看向精英男士的身後,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說,“是他先打的我,不是我先動的手....”
精英男士驚疑不定地回頭,在這一瞬間,許山飛起一腳踹在精英男士臉上,把他直接踹在地上。
隨後他推着沈三千坐上後車座。
許小多急得敲腿,“春春,快開!快開!”
我趕緊倒車打方向盤,把車子開到了路上,後視鏡可以看到精英男士一瘸一拐地站起來衝著車子的方向追了一段距離,因為沒追上,於是氣憤地抬腳踹了旁邊一台車。
車子開出去五分鐘之後,許小多才呵呵傻笑,“山爸。”
我也笑,“你們簡直太瘋狂了。”
許山嬉皮笑臉地聳肩,“我都快成專業【拆】遷隊了。”
這句話足夠體現出沈三千相親的頻繁程度。
若在以前,我肯定要好好嬉笑她一番,再幫她物/色/物/色/開開玩笑。
現在,我盯着後視鏡里那張畫得十分精緻的臉,到嘴的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小多小聲地和許山聊天,沈三千撐着太陽穴聲音懶懶地,“前面路口放我下來。”
我手心一緊,不等我開口說話,就看許山抬手一揮,“別搭理她,往前開,我們去吃點東西。”
沈三千側頭瞪着許山的臉,聲音冷了下來,“我不餓。”
許山更是囂張地回視着她,“放屁,你早上就喝了杯奶,中午吃了個蘋果,剛剛空腹吃雪糕,小心以後胃穿孔痛死你。”
沈三千眉頭一皺,“關你蛋事。”
“這我不清楚...”許山笑得賤兮兮,伸手朝/下/一/指,“不然你問問它?”
“滾。”沈三千把腦袋轉向了窗外。
紅燈時,我看了眼許小多,發現他正在看我,邊看邊搖頭嘆息。
一臉的懊悔之色。
我,“....”
車子停在一家上海菜餐廳。
在許山的帶領和介紹下,我們從下車到走進去的幾分鐘時間裏,已經決定好了所有的菜系——全部由他點。
主食之前有些小甜點,奶茶。
許山給我點了杯柚子水,給沈三千點了杯香草奶茶,給許小多點了杯水。
許小多皺眉,“山爸,我想喝冰的果汁。”
許山也皺眉,“喝果汁長不高,喝水吧。”
“山爸,你那一套哄三歲小孩的吧。”
“對啊,就是哄你的。”
“服務員,麻煩換成冰果汁。”
“服務員,不用換。”
“山爸,你變了,以前的山盟海誓....”
“亂用什麼成語!行,服務員,換成冰果汁。”
一大一小兩人在那拌嘴。
我和沈三千面對面,都沒有說話,只握着桌上的柚子水,不時嘬兩口。
服務員上菜時,差點碰倒她的奶茶,我趕緊起身越過去伸手扶住。
沈三千低聲說了謝謝。
她一直是個比我拎得清的人。
我短暫地放下韓信這個人名,像是見到許久沒見的老同學一樣,些微感慨地看着她問,“你最近怎麼樣?”
“你不是看到了嗎?”沈三千擺弄着手裏的吸管,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又補充了五個字,“不好也不壞。”
許山剛好聽到,撇嘴點頭說,“她姨/媽/逼/她相親。”
在我還在腦子裏搜尋着沈三千姨媽的記憶時,許山繼續撇嘴說著,“還看不上我。”
沈三千瞪着他,“閉嘴。”
許山聳肩加撇嘴,“因為我出門沒帶錢包,這裏也沒車沒房。”
我,“.....”
以我對這廝的了解,他肯定裝失業人士騙了沈三千的姨媽。
等會。
哪來的姨媽。
我記憶里,沈三千除了有和睦有愛的父母,還有一個極其踏實勤勞的哥哥。
從來沒聽她提過什麼姨媽。
許山也沒多說,菜上了之後,我和許小多都簡單吃了些,冰果汁我也沒讓他喝,只讓他喝了水,大概許山也看得出來,許小多發燒剛好,臉色是大病初癒的模樣。
餐桌上多數是沈三千在吃。
大概許山點的菜很合她的胃口,她裝了三份米飯,還喝了碗湯。
結賬時,服務員剛過來,許小多就從背包里拿出卡站起來遞了過去。
如此闊綽的舉動,讓在場的我和許山紛紛都很尷尬。
服務員愣愣地看着三歲的許小多,愣是沒伸手去接。
我掏出錢包遞了幾張紙票過去,服務員這才回神接過。
許小多皺眉,“春春,這頓飯,應該我請客的。”
服務員看過來的眼神都不是驚恐可以形容了,簡直是吃屎般的表情啊。
我捂許小多的嘴,“別說話,哪有小孩子付錢的道理。”
無意間看到對面的沈三千在笑。
許山也在笑。
那一刻。
我彷彿看到了兩人眼中濃濃的羨慕。
——
車子開到了沈三千住的小區。
到門口,沈三千率先道了謝,挎着包風姿綽約地走進去時,我看到一排保安向她敬禮。
她頭也不回,背影決絕。
許山仰躺在後車座,突然開口說,“她爸媽車禍死了,開車的是她哥。”
我喉嚨一緊。
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那個孤寂而決絕的背影,聲音澀澀的,“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許山嘆了口氣。
兩年前。
先是韓信。
后是親生父母和哥哥。
她一個人怎麼過來的。
副駕駛的許小多裝作沒聽見似地翻找着背包里的東西。
我輕聲問,“你知道她這些年去哪兒了嗎?”
“應該去過很多地方,都有拍照。”許山說。
她並不是個特別喜歡流浪旅遊的人,她事業心很重,不論在哪,應該都會找一份工作賺錢。
這才是沈三千。
許山呼出一口氣,補充說,“都是拍的風景。”
眼前已經看不到沈三千的背影,我卻還隔着擋風玻璃張望着,聲音輕得風一吹就能散了,“她有沒有跟你講過,我和她以前....”
“沒有。”
車廂里陡地安靜了。
我並不想在許山面前談韓信,更不想在許小多面前解釋,為什麼這個骨灰級閨蜜,初次見到我時並不開心。
那件事,應該爛在每個人的心底。
揭開來,只有疼。
許山突然說,“她最近打算去旅遊。”
“去哪兒?”我問。
“西藏吧。”
我訝異地盯着後視鏡里的他,“你怎麼知道?”
“網頁瀏覽記錄。”許山狡黠一笑,嘴角的笑容像個狐狸。
我無奈地笑,“真有你的。”
笑容忽的就收了起來,我轉頭看着後座的許山,有些猶豫地問,“你現在是...?”
多年的默契。
我一個猶豫的眼神他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先是擺手,又是嘆息,“沒什麼別的意思,覺得她挺脆/弱的,在旁邊能照看一下。”
我點點頭,又無比鄭重地對他說,“我希望,你不要用同情心去對待她,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很要強。”
“我知道。”許山斂了笑,目光澄澈,“她是個很有韌性的女人。”
我第一次聽人評價沈三千這個詞。
卻覺得可惜。
因為沈三千沒有聽到。
——
傍晚的時候,許山帶着許小多去小商場買了些東西,沒有讓我跟着。
大概兩人在說什麼悄悄話,不方便讓我聽。
回來的許小多和走之前的表情一樣,愁眉苦臉的。
只不過手上多了幾個商場的購物袋。
幾套小西服。
我看了眼牌子,差點把車倒回去把許山撞死。
就這還沒錢。
我有些肉疼地朝許山吼,“你給他買這麼貴的幹嘛!”
這麼多錢,夠許小多好幾年學費了。
“又不是花你的錢,心疼啥心疼。”許山摸了摸許小多腦袋,又抬手看了眼腕錶問,“要不,晚上留下來?”
我笑着搖頭,“不了,回去,明天還得上班呢。”
他也笑,有些揶揄,“又不是住我家,我可沒房。”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你這幾天住哪兒?”
“你猜。”他嬉皮笑臉的。
我,“....”
反正不可能是沈三千家。
跟他告別之後,我就把車往岐市開。
中途忽然想起,似乎,金余說晚點過來接我。
我握着手機,想給他回個電話,稀奇的是,一路上綠燈,根本空不出手。
後來的後來。
每次回想,我都懊悔地想。
當初我應該聽許山的話。
這個晚上的我,應該留在榕市,而不是連夜趕回岐市。
這樣,我或許不會看到那樣一幕。
那樣惡/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