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的確不喜歡
“先前聽說三爺在書房溫書,桃兒還叫人送了雞湯過去,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三爺。”
帶着幾分嬌媚的聲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沈臨安聞聲轉頭,便瞧見了一襲粉衫的夏桃快步走到他跟前,盈盈一拜。
自歸寧回來之後,沈臨安除卻在夏初瑤的廂房用膳之外,多數時間都在書房,還特意囑咐了拂衣守在門口,不許旁人打擾。
夏桃自回來之後,已經幾日未見沈臨安了,不過每日的糕點和湯飲她倒是送得十分勤快。
“這幾日三爺一直在書房溫書,桃兒也不便去打擾,所以也一直沒有機會當面謝過哪裏姐姐歸寧,三爺帶桃兒一起回府的恩情。”一雙玲瓏剔透的眼睛裏滿含溫情,落在沈臨安身上便移不開。
“這本也是棠兒提出來的,你若是想謝,不如去謝她。”沈臨安不動聲色地往後退開了兩步,頷首指了指花園裏的兩個人。
那邊夏初瑤綁了頭髮,穿了青灰色的端莊,遠遠看去彷彿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郎。她手持木劍,一招一式練得認真。
夏桃隨沈臨安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那般模樣的夏棠時,驚得瞪大了眼睛。
前幾日回尚書府的時候,她還在跟娘親說,嫁到國公府之後,那個性子軟懦的夏棠變得不一樣了。本想着她畢竟是鬼門關前轉過幾回的人,有這點變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如今眼前的景象,卻不是一點點變化這麼簡單了。
“桃兒竟是不知道,姐姐還會這些?”沉默了好一陣,夏桃才回過神來開口。
夏棠自幼體弱多病,十歲之前就沒斷過葯。後來身體稍微好些了,卻也還是弱不禁風,平素很少出府,即便是一家人要回徐州祭祖,她與夫人周氏都回因着不能忍受長久的車馬勞頓而無法同行。
夏棠自小喜歡讀書習字,眼前這把劍舞的虎虎生風的人,怎麼可能是她?
“前些日子她說自己身子弱,想要習武強身,如今看來,在這方面她倒是有些天賦。”那般流暢的姿勢,的確不可能是尋常初學者所能有的。
“姐姐自小多病,身子弱得連遠門都沒法出,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天賦?”眼前的情形已經可以用可疑來形容,見沈臨安不覺有半分不妥,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如此說來,她既然有興趣習武強身,倒也是一件好事。”沈臨安倒是不以為然,夏棠的確身子弱了些,大抵是從前在尚書府也不曾好好調養。可若說這習武的天賦,她的母親周氏的確纏綿病榻,可她的外祖母,是曾經與先皇一起上戰場馳騁殺敵的女將,夏棠即便是有那般英姿,他都覺得不足為奇。
“迴廊上風大,三爺別在這裏凍壞了身子,桃兒今日燉了湯,不如三爺隨桃兒回去,喝湯驅寒吧。”沈臨安都是這般態度了,夏桃即便是又再多懷疑,也不願在他面前多說惹他不悅,眼看着那邊花園裏的兩個人還在練劍,夏桃開口相邀,一臉期盼。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平素我也不喜歡在書房用膳,日後不需得那般麻煩日日送吃食過來。”他這幾日的確一直在躲夏桃,他知道這賜婚是驪陽公主的算計,也知道夏桃是主動求嫁的。
他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一個夏棠便也罷了,他不想再與另一個他不喜歡的夏家人綁在一起。
如今她雖然在這落松苑裏,可沈臨安也一直在想辦法,只盼有朝一日,尋一個妥帖之法,送她離開,讓她另尋幸福。
“三爺,你與姐姐成親已有十餘日,我與姐姐是同時嫁入落松苑的,過門那日,我便是三爺的人了,三爺為何對姐姐那般親切,對桃兒卻一直這般見外,是桃兒哪裏做得不好,惹三爺不高興了嗎?”
她忍了十餘日,先前想着或許是因為沈臨安顧及夏棠的感受,所以遲遲未來她房中,可即便是夏棠不在,平素里沈臨安對她都是這般推拒,她即便是有再多手段,沈臨安不願與她相處,她也半分都用不上來。
“還請三爺告訴桃兒,不管是什麼,只要三爺不喜歡,桃兒都願意改。”一面說著,夏桃伸手去拉住了沈臨安的手臂,一副梨花帶雨,身子一傾,便往沈臨安懷裏靠,“三爺這般冷落桃兒,可知道桃兒夜夜獨守空閨,心中凄苦?”
現下青天白日的,而且還是在花園外,夏桃說哭便哭,還往他懷裏鑽,沈臨安嚇了一跳,微微蹙眉,卻也不好當下推開她,由着懷裏的人哭得梨花帶雨,嗚咽着低低啜泣,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有的招式都在記憶里,只需得池光輕輕一點撥,手上的動作便會依照從前的記憶做出反應。只是夏初瑤害怕池光看出些破綻來,所以也只是重複練習着池光教授的招式。
“這些年行走江湖,夫人是第二個跟我學劍法的姑娘。”退到一旁抱臂看着夏初瑤的池光,雙目微眯,對於這位初學的弟子頗為滿意,雖然力道不夠,步伐不穩,至少劍招都是對的。
“不知比之前一位,師傅覺得我的表現如何?”手腕一轉,木劍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夏初瑤已經累得有些氣息不平,卻也還是咬牙堅持。
“她是武將出身,遇到我時已有一身好武藝,不能與夫人這般比較。”說起故人,池光眼中帶着幾分惋惜。
夏初瑤聽得他的話,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池光說的,大約是她。
當初攻打越國,他們被困城中,為了破開敵軍佈下的陣法,她曾向池光學過三招劍法,並且與池光一起,憑藉這三招劍法,破開敵陣,結束了幾日的拉鋸。
在那之後,她跟池光提起過想要拜他為師,不過池光是個喜歡四處漂泊的人,她又必須回晉國去,便也只能就此作罷。
“我們大齊似乎沒有女將,不知道師傅說的,是何人?”這麼多天來,她也只是從池光口中聽到過跟晉國有關的情況,她心中記掛穆玄青,只盼着能多打聽點與晉國有關的隻言片語。
“一年前遇到的故人罷了,這幾招你都會了,可有信心與為師對上幾招?”本就是已故之人,又是死於沈臨淵之手的大齊敵將,池光不想再提,只是瞥了一眼遠處迴廊下的兩個人,撿了手邊的木劍,手腕一轉,拉開起手式。
學了不過幾招,哪裏能與池光對招,不過夏初瑤也想試試自己現下的手力和速度,便應了一聲,持劍逼向池光。
本以為他會收些力道,不過兩招,兩劍相擊,夏初瑤只覺得握劍的手猛地一震,痛得她手上一松,被一封一挑的木劍就這般朝着迴廊的方向飛了出去。
夏桃正抓了沈臨安的衣襟,哭得起興,只盼着將眼前的人兒哭得心軟了,體察她的委屈,也能像對夏棠一樣好好對她,才哭了沒幾句,卻突然覺得有勁風撲來,身邊的沈臨安將她猛地一推,她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好幾步,撞到身後的柱子上,才堪堪站穩。
“三爺……”本還驚訝沈臨安竟然這般直接推開自己,等看清一旁那扎進柱子裏的木劍時,她才恍然明白過來,轉頭去看花園裏朝他們走過來的兩人。
剛剛若不是沈臨安推開她,想必那把木劍便要傷到她了。
“師傅,你這樣……”遠遠看到了迴廊下的情形,夏初瑤頓了頓,頗有幾分無奈地看向池光。本以為他是沒有估計好力道,卻不想,他這一擊明明就是故意的,別說力道,方向都分毫無差。
“這算是為師送你的見面禮吧,夫人可還喜歡?”一旨兩婚之事,池光先前聽沈臨安說起過,這幾日他常去書房,也看明白了沈臨安對夏桃的態度,如此一舉,也是想幫沈臨安解圍。
“妾身一時手滑,讓三爺和妹妹受驚了。”夏初瑤嘆了口氣,即便是池光有意所為,這劍也是她脫手的,還好沒有傷到人,不過瞧着夏桃捂着心口驚魂未定的模樣,今兒只怕是又要被她找事了。
“你……”一見真是夏初瑤,夏桃那剛剛收起來的眼淚一下子便又都倒水似的全出來了,一雙眼看着夏初瑤,卻是哭給沈臨安聽,“姐姐便是再不喜歡桃兒,也不該做這般危險的舉動,若是傷着了三爺可如何是好?”
“這實在是在下的過錯,下手沒個輕重,讓兩位受驚了。”池光跟在夏初瑤身後過來,拱手朝着沈臨安和夏桃作了個禮,轉頭去看夏初瑤,“夫人的手沒事吧?可有被在下的力道所傷?”
手腕還有些疼,夏初瑤卻也只是搖了搖頭,看着夏桃咬唇瞪她的模樣,嘆了口氣:“你說得不錯,雖然我不喜歡你,可也不會做這般會誤傷三爺的舉動,剛剛的確是失手所為,並非故意,還請妹妹見諒了。”
“你……”夏初瑤一席話說得直白,倒叫夏桃不知如何去接,偏偏身旁的沈臨安也不過是一副看戲的模樣,一雙眼不曾看她,只落到夏初瑤捂着的手腕上,似乎半分不關心她們的談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