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宴會開始
大周氏最終沒能饒了毓秀,非是將全京城的好兒郎們都挑挑揀揀個遍才行。
溫嬤嬤平日裏總是溫厚和善,但一到這時候嘴巴里彷彿淬毒一樣,這些個好兒郎們在她和大周氏的嘴裏彷彿成了菜市場的西瓜,便是在圓潤再甜膩的都得想辦法從上面挑出一兩隻小蟲來,進而再誇誇自己個兒。
毓秀曉得這兩人是真的為了自己好,但她也是真心虛,日後她怕再也無言面對那些個畫冊上的人了,更甭說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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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使入京已經將將十天,照理沐浴更衣之後便可入了四合殿,得帝王召見,開始兩國會談。不過也不知怎的,宋凝似乎再拖延什麼,總借口身體不舒服,到如今已經拖了快半個月了,眼見着朝堂上的楚皇臉色一日塞一日的黑。
他堂堂一國皇帝,便是國力再不如那遼國,一個區區使臣也敢這般給他沒臉?
好在那宋凝時機拿捏的非常到位,在楚皇正準備拿他做由頭開刀時,獻上了一大批好禮。又奉承到自己前些日子為了這些貢品不甚染上病症,楚皇這般愛面子的人聽了他的話,卻是不好再找他麻煩。便讓手底下的親信太監帶了太醫替他診病。
也不曉得這宋凝到底病沒病,只不過太醫倒是沒少開藥。
本來皇宮裏的太醫院也就那樣,平日裏為了防止皇子宮妃出現什麼意外罪名落在自己頭上,向來是小病說大病,大病說絕症。宋凝這兒不知道哪兒染了的毛病也硬生生的被這些個老太醫看了大半個月,這一拖又拖,便整整一個月了。
總算到今兒,這宋使的病終於好了,舉國的宴會也將將開始。
大周氏早在一個月前就為毓秀備好了這日出行的衣服,今次出門前也不慌不亂的為她裝扮,一邊還同她說那宋凝,“也不曉得那遼使臣是個什麼境況,在我楚朝國土裏待了這麼些時間。”溫嬤嬤在旁邊替毓秀梳頭髮,她便為毓秀理着衣領。
“從前覺得三皇子人品長相均是一流,如今看來眼光到底狹隘了些。”大周氏畢竟在鍾家待得時間長,政治事情她或許不會處理但眼光總有,“那狀元郎都是到非我族類必有異心,除了必要的交接招待外,與那宋凝根本無任何的接觸。”
可那楚昭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溫文爾雅,沒幾日就偶然在街上遇到了有麻煩的宋凝。之後便於他交好,關係越走越近,前段時間甚至還帶着他去遊覽京城,這心大的王爺,就不怕人家遼國畫了軍事圖來攻打楚朝嗎?
“他眼光才不狹隘”,毓秀垂着眉眼,“若是真的眼光狹隘,他又哪裏能到如今。”大周氏為人正派,定然覺得楚昭這般將遼使團奉為座上賓簡直可笑。可若不是楚昭這般能屈能伸,當日他登基之時又哪來這麼大的助力。
毓秀恨極了楚昭,卻不能昧着良心說他是沒有眼界心機之人。楚昭或許對不起鍾家人,但也未必不是個好皇帝。只是上輩子他先為了登上皇位惹上了遼國那頭老虎,最後硬要撕拉開,不得不重用起了哥哥。
多麼好的算計,多麼遠的見識,怎麼能說他目光狹隘,他明明精明至斯。
大周氏將女兒的衣裙整理好,“毓秀,不談這些。你終究是個女兒家,聽母親的話,這些政事兒是男人們要管的,你只需扶着好好打理自己,跟母親學些掌家本領就好。”大周氏一生便是這樣來的,鍾家的男人們也從來不曾讓她為這種事兒煩惱,她自不想女兒也沾上這種事兒。
“只是和母親隨口說說罷了。”毓秀笑笑。
如今這樣的形勢,她怎麼能不管。楚昭是頭餓虎,一但她鬆開眼他便極有可能一口吞噬掉整個鐘家,她必須得集中所有的注意,一步,一步,穩穩的走下去對付他——可母親亦是真的關心她,她願意為了母親表現上只做個普通的大家閨秀。
大周氏慈愛的摸了摸毓秀的臉,“便是整個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我女兒美的。”
一旁溫嬤嬤遞上一條玫紅色的披肩,輕輕搭在毓秀肩頭,為她鬆鬆扯開。大周氏讓毓秀離遠了些看,毓秀今天被鼓搗了一天,便是前些日子鍾皇后千秋宴她也沒這麼累,便道,“招待遼國使臣又不會將目光移到咱們女眷這裏,母親偏偏今兒花了一天折騰我。”
大周氏看着毓秀,玫紅色的衣衫將她整個人臉襯得越發白,略微掩蓋了年紀上的稚嫩,整個人偏成熟,也更多了絲嫵媚的風情。斜了眼自己女兒,“這個年紀便是要招搖些才好,你自己不上進,我這個做母親總得替你好好歸置歸置。”
左右都說不過大周氏,毓秀索性閉了嘴巴。
很快鍾老爺子和鍾父那邊也拾掇好了。男女客入宮要分席而坐,因此兩波人也不同馬車。鍾贏被鍾父壓着到了前面坐着,這過程他一直想竄到毓秀這些女眷中來,被鍾父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沒出息的樣兒,如今像你這個年紀的哪個不是成家立業,偏偏你還老纏着母親妹妹。”
鍾老爺子也不滿,這一家人對毓秀和對鍾贏簡直是兩個做派,和普通的人家不同,重女輕男到極致。
“你給我安生點,今日去宮中若是半點禮節不到位的,便跟着我再念上一百遍的【論語】”,鍾贏整個人抖若篩糠,又可憐兮兮的朝妹妹和母親那瞥了一眼,最終還是爬上了前頭那輛馬車。
他到不是喜歡和女眷待在一處,就是這些文人太過酸腐。每次只要和鍾家這兩書生待在一起超過半個時辰,他整個腦門子都得被之乎者也灌的發懵。
毓秀和大周氏看著鐘贏那絕望的姿態,都忍不住壓着嘴角笑了。
馬車軲轆緩緩轉動,很快便到了宮門口。女眷們一列列入宮門,又與男客分開,被宮人們引到相對位置靠後的席面就坐。
毓秀畢竟身上帶着皇親國戚的血,位置比較靠前,還能看清楚前面的歌舞表演。
清平公主宮裏頭的歌舞看了十多年,早先便膩了。歌舞開始沒多久便從鍾皇后旁邊悄悄摸摸溜了下去,又跑到毓秀的席面上來。
“每年都是些無聊的宴會,母后還非得拉着我來參加,真不知道有什麼意思?”清平公主小聲抱怨。
毓秀往她嘴裏塞了顆果子,“這種地方也敢亂說。”清平這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明明皇后姑姑處事內斂,她卻偏偏口直嘴快的。皇宮裏到處都是耳朵,就她這番話被哪個妃子聽見了,改明兒一個破壞和談的大帽子給扣了下來,她哭都沒地兒哭。
“這是接見遼國使臣,可不是什麼無意義的宴會。”毓秀壓低了聲音。
清平本來也只是發發牢騷,見好友這般嚴肅便委屈的拉了拉她的衣袖,“這裏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嘛……怎的我對你說話還要瞻前顧後了?”
便是這樣一個沒心機的人,誰能拿她有什麼辦法。
毓秀也不忍心在對她言詞,便用水果喂她,“公主什麼時候耍委屈也耍的這般好,到讓毓秀小看您了?”
清平公主咽下水果,又同毓秀小聲笑鬧起來。
宴上歌舞聲音大,將兩個人的聲音蓋的嚴嚴實實。除了特意往這裏瞥的,幾乎不會有人發現。
宴會進行到一半兒,按照往常使臣朝拜的慣例,這時候當是楚皇召見使臣,問問你們國皇帝的身體情況,表示表示關心。這時候遼國再奉上朝拜的物品,楚朝回禮,雙方互相捧一下就算了事兒了。
如今也正進行到這一步,那宋凝送上了被他稱作遼國寶物的一對海東青。
這東西是吉物,整個楚朝也沒見上一隻,如今遼國一送便是一對,楚皇大喜,便直接開了御口,“遼國如此大方,朕也自然不能小氣了,宋使臣喜歡些什麼便直說,楚朝旁的不多,幾件寶物還不在話下。”
宋凝從位置上起來,又朝着座上的楚皇微微一拜。
“外臣此番前來皆是代表了我皇,皇上要歸禮,那外臣便直說了”,他走出席位,撩起了長袍跪下,“我遼國王上誠心求娶貴國清平公主,以示和親之誠意,從此兩國之間再無站場,永世和平。”
這話一落四周都寂靜了下來,表演的歌姬舞姬們甚至都震動的不敢繼續。
鍾皇后心裏猛跳,但畢竟是國宴,她作為一國之母總不能讓自己的國家出醜,便示意了歌舞坊的領主讓將一乾的舞女都領至一側。為免場上空曠難堪,便找了幾個琴師再旁奏樂。
楚皇沉默的盯着宋凝,“宋使臣是說你國王上,想求娶朕的愛女?”
他雖然此刻面容平靜,實際上內里的里幾乎破開胸腔而出。不僅僅是為了清平,還為了他作為一個皇帝的權威,他最不能容忍的是這遼國的宋凝竟然當著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妖,如今當眾求娶,是他當這個皇帝是泥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