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車禍

姜沅君大覺意外，感嘆道：“看不出來咱們滿腦子生意經的徐總，居然還有這麼風雅的一面。說老實話，這些個詩詞課本上學過的我還能背得幾首，課外的就不知道多少了。”

徐漠嘿嘿地笑：“我也沒背得幾首，白居易這首《問劉十九》我媽最喜歡念叨，聽得多了，想記不住都難。我聽林茵說起過，你們這位新來的林局長，可是唐詩宋詞的瘋狂愛好者，腦子裏不知道裝了多少首名家名作。”

姜沅君道：“能擔任一個地級市的教育局長，人家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不過我聽說這人最初不過是中專畢業，碩士學位是後面慢慢拿到的，這是真的嗎？”

徐漠點頭，順嘴說了林達當初畢業的中專學校的名字，又說這學校如今早已升為本科院校了。姜沅君聽完卻很有些吃驚，想不到這位林達林局長竟然和姜艷秋是校友。那一瞬間，她腦子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當她要努力捕捉的時候，卻被徐漠打斷了。

徐漠指着電飯煲道：“好了，跳閘了，可以吃飯了。”姜沅君從沉吟中回神，起身去拿碗裝飯。徐漠到底還是回去取了紅酒過來。不過任憑他怎麼勸哄，姜沅君就是不沾一口。徐漠很失望，只好悻悻然自斟自飲。

姜沅君為了陪徐漠，慢慢吃着飯。那道松鼠桂魚做得很好，姜沅君嘗了幾口后道：“外婆最喜歡吃這個了，記得我讀大三那年的寒假，河街有個老婆婆九十大壽，他們家人在金碧輝煌辦壽宴，河街的老街坊們去了好多，我和外婆也去了，外婆對這道菜那是讚不絕口。今天她老人家若是也在的話，一定吃得眉花眼笑。”

徐漠道：“早知道老太太那麼喜歡吃這東西，我就讓小袁訂雙份了。這樣，明天再訂一份送去河街老太太那裏，就說是你買的。”

姜沅君搖頭：“謝謝，不過不用。外婆很節儉，看到這菜只會罵我亂花錢，因為肉疼，她老人家吃起來不會開心的。”

徐漠皺眉道：“我上次送你們的山地車過去的時候，看到老太太在踩縫紉機，有個大媽等在一旁催促着似乎是急着要，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自己掙錢，你們怎麼忍心。”

姜沅君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不勸。可外婆說自己不愛打牌不會打太極也跳不來廣場舞，總得有個事做吧，幫人改改衣裳換換拉鏈，既打發了時間還能掙錢，兩全其美有何不可，你說我們還怎麼勸。”

徐漠點頭，隨後似乎隨意地道：“姜沅君，說說你上小學中學時候的事情唄。你那麼漂亮，當初喜歡你的男孩子一定不少吧。”

姜沅君一怔，想起自己讀小學那會兒，開頭那幾年對姜艷秋還抱有幻想，看到別的小朋友的媽媽穿得花枝招展地來學校門口接人，晚上就會做夢。夢到姜艷秋從南方回來了，打扮得特別好看，候在學校門口等自己，然後把其他小朋友的媽媽都給比下去了。而班上那些嘲笑自己每天都只有外公接送，是沒有媽媽的孩子的那些同學，這會兒都羨慕地看着自己。然而夢終究只是夢，一次次失望之後，到了五六年級，她就不再做這種夢了。

至於喜歡自己的男孩子，有高鴻飛珠玉在側，其他男同學基本上都知難而退了。而高鴻飛，上次同學聚會，自己的態度讓他徹底死了心。不過聽說他也沒有聽從胡老師的安排，至今還沒接受李曼曼。腦子裏閃過高鴻飛那泛紅的眼睛，顫抖的聲音，姜沅君心頭不由一陣酸澀感襲來。

她不想叫徐漠看出自己心裏難受，便淡笑道：“說什麼呢。我們念書那會兒，大家都很純潔，只知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像現在的孩子，哪有那麼多花花腸子。我小學中學都在H市讀的，平平淡淡地，實在是乏善可陳。倒是徐總，留學海外，又英俊多金，生活一定豐富多彩，不如你給我這個尚未出過國的土鱉講講你的美國求學趣事唄。”

徐漠淡淡地道：“什麼豐富多彩，我之所以出國念書，其實主要是陪表弟治病。”

姜沅君有些意外：“表弟治病，你表弟得了什麼病，非要去美國治？”

徐漠沉默，許久都不做聲，正當姜沅君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這人又低聲道：“他早年出了車禍，差點喪命。醫生為了救他的命，腿上的手術便做得有些倉促潦草，後來不得不去美國重新做手術。表弟在那邊做完手術又跟着做復健，前前後後大概七八年的樣子才算結束。”

七八年，那麼久，想起來就覺得煎熬。姜沅君大為同情，關切地道：“那，他的腿恢復了嗎？”

徐漠一口喝乾杯中的酒，悶聲道：“左腿恢復了，右腿始終不能，所以他平常要麼坐輪椅，要麼拄拐杖，成了個地地道道的殘疾人了。”

“真可憐。嘿，車禍猛於虎啊。”姜沅君感嘆，“那，他怎麼就遇上車禍了呢？”

“他怎麼遇上車禍啊……”徐漠喃喃重複，然後猛然盯着姜沅君，眼神鋒利如刀。徐漠這種看仇人一般的目光，姜沅君算是久違了，這會兒猛不丁地重現，姜沅君頓時頭皮發麻，忙訕訕道：“呃，那個，你，你要不想說就別說。”

徐漠不做聲，良久後方低聲道：“表弟是我姑姑的兒子，比我小兩歲，我們一直感情很好……”徐漠聲音越說越低，後來乾脆停止。

雖然兩人和平共處了這兩個月，但姜沅君始終沒有忘記徐漠喜怒無常的本性，徐漠不說，她也再不敢問，兩人就這樣沉默着結束了這頓本來氣氛很好的晚餐。

過完了元旦，似乎眨眼間就到了期末考試。上頭不準補課，五中高三勉強打擦邊球，比其他年級延遲放假一周后，姜沅君和劉婧也終於放假休息了。

然後周子萌喜氣洋洋地打來電話，說自己買刮刮樂中了萬把塊錢，周末在聚湘閣請客吃飯。居然有這樣的好事，姜沅君恭喜了周子萌一番，又問她都打算請哪些人。周子萌道：“沅沅姐姐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吃飯，男的就只有張毅哥和我哥，女的就你和婧婧姐。正好張毅哥他們破了上半年那入室殺人搶劫案，得了幾天假，也算是給他慶慶功。”

姜沅君放了心，調侃道：“看你這高興勁兒，怎麼，徹底拿下了張毅哥，生米煮成熟飯了？”

周子萌忸怩道：“張毅哥是個正人君子，我幾次色誘都失敗了，不過這也側面證明他和前任女友也沒上過床，這個男人這輩子只屬於我一個，我一想到這個就高興。不過在我的堅持不懈加上張家伯母的大力助攻下，他的態度已經開始軟化了。嘿嘿，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周子萌的追愛之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張毅驚詫於周子萌這個小妹妹竟然一心嫁給自己，彆扭之下一直躲着周子萌。而周子萌卻很是拉得下臉皮，死纏爛打地，然後兩家長輩甚至河街一眾街坊都化身為神助攻，姜沅君一想到那些喜人場面，忍不住呵呵笑出了聲。

周子萌沒有說謊，她確實只請了張毅周子勤外加姜沅君和劉婧四個人。周末的聚湘閣生意奇好，周子萌即便提前訂餐，都沒訂到包房，只在大廳訂到了一個位子。

劉婧一上來就讓周子萌詳細說說她是怎麼中獎的，姜沅君也好奇，印象中萌萌不好買彩票啊。於是周子萌得意洋洋地細說起來。

原來這傢伙當時肚子餓得慌，就想在路邊攤上買一棒烤玉米充饑，偏巧小販沒零錢找，她就隨便拍了一張毛爺爺給路邊的彩票亭，然後在賣彩票小妹一張巧嘴的忽悠下，原本只打算買一張最後成了買六張，誰知道刮到第三張就中了。

劉婧大笑道：“這還真是天上掉餡餅，萌萌，你這狗屎運也太叫人羨慕了。不行，吃了這一頓，你還得請我們看電影，人家都說這種錢是越花越發，你們說是不是啊？”

在吃大戶這件事上，大家最容易團結一致，劉婧話音剛落，其他三人立馬齊聲附和。周子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還許諾雪糕爆米花管夠。姜沅君看了看外頭飄飛的雪花，打了個寒噤道：“雪糕就免了，爆米花來一桶就行。”

服務員開始上菜上酒。周家人請客，哪能少了白酒。周子萌示意服務員，給每個人倒一杯白酒。姜沅君趕緊捂住杯子，說自己不喝酒。

劉婧道：“沅沅喝一點點，難得咱們幾個聚在一起，你就意思意思喝小半杯，不會醉的。你要真醉了，我和萌萌負責送你回家。”

周子萌道：“就是，沅沅姐姐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你怕什麼呀，你要真醉得厲害走不動路了，不是還有兩個大力士在這嘛，我哥還有張毅哥都可以背你。”

姜沅君卻是鐵了心，打死都不肯再沾酒了。幾個人正爭執着，有人走到他們桌邊道：“這不是五中的姜老師嗎？”姜沅君抬頭一看來人，立馬站了起來，訥訥地道：“啊，林局長，您好，那個，您也來這邊吃飯啊。”

劉婧看清來人，也站了起來，笑道：“林局長好。”說完又沖他後面那人笑道：“徐先生好。”徐漠點頭：“劉老師好，姜老師好，還真是巧啊，竟然在這裏又碰見兩位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