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曲《時光入水》

第一百章

石磯娘娘哈哈大笑過後，操起九弦豎琴，纖纖十指如勾月，劃過琴弦，朱唇輕啟，輕聲唱道:

“途經歲月，淡寫了時光，這一季飛雨，妖嬈了這一脈相思，讓這一箋青蓮拂去心蔓塵埃。

只想在這禪念中把日子過得素靜，如果相知終是悵惘，何不捻一縷情絲寄放在紫陌紅塵，艷羨那一段曾經，一份美好留於腕間，蔥蘢這花季人生。

再回首，時光入水，雨歇雲收，人已老……

時光入水，雨歇雲收，人已老……人已老……”

一首《時光入水》。

人不美，聲音有些嘶啞，也不美。

詞卻不錯。

綿綿長長，凄凄婉婉，字裏行間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惆悵和期盼，如夢似泣。

不知唱與誰聽。

曲畢。

單瘦女人石磯放下豎琴，緊閉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年輕修士依舊正襟危坐，她才堪堪睜眼，眼神中的落寞一閃而過。

石磯看着許小仙，笑道:“娃兒，這如意樓第七層有三道禁制，拔開迷霧，便得一階梯。

階梯之上還有樓閣。

傳聞，只要拾階而上，走到階梯的盡頭，便能打開那空中樓閣的門。

昔日儒家飛升大豪王道子的諸多寶貝便能唾手可得。”

許小仙不知如何接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單瘦女人接口道:“儒家大豪王道子的玲瓏筆洗化作這‘如意樓’，隨後霞舉飛升，世人皆知。

‘如意樓’第七層有空中樓閣，也是人盡皆知。

至於那空中閣樓里究竟有什麼寶貝，沒人知道，卻眾說紛紜。

可都作不得准，大多是以訛傳訛的胡說八道。

因為沒人到過那裏。不過，本座卻知道有一頭石獅子一定在那閣樓里。

本座想要那石獅子。

所以……本座需要你去試一試。成與不成，你我那些遠遠算不上恩怨的恩怨都可一筆勾銷。

日後你來了西牛賀洲，本座也可以許諾讓你在十萬里狂沙大漠裏，如入無人之境。

你殺了十三娘那孩子，拿了他的玄天寶甲，半本《天女旱魃經》，本座也能睜眼閉眼，當沒發生過。”

許小仙皺了皺眉頭，無奈道:“石磯娘娘覺得小道上得去空中樓閣，也拿得到那石獅子？”

單瘦女人石磯搖了搖頭，想了一下，道:“拿不拿得到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中州大陸廣袤無艮，大能者，心思玲瓏者不知凡幾，看得上儒家大豪王道子飛升后留下之物的不在少數。上過階梯的自然也多於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他們悉數竹籃打水一場空，親臨寶山卻空手而歸。只因為他們並沒有登樓的契機。

而這登樓的契機卻在本座手裏。”

許小仙沒有去問是什麼契機，更沒有去說為何石磯娘娘有登樓契機在手，卻不願親自登樓，獨享儒家王道子遺留在人間的寶貝，而只要那閣樓里的石獅子。

他端起黑色石桌上的那壺香茗，斟滿一杯，一飲而盡，再抓起果籃里的一枚白果，塞進嘴裏。

香茗微苦，是瀟湘最地道的恩施玉露茶，白果卻入口即化，香甜甘醇，有種先苦后甜的念想在裏頭。

單瘦女人石磯不動聲色的看着年輕修士端壺、倒茶、一飲而盡、再到抓起一枚白果在嘴裏咀嚼的細微動作，輕輕扯開嘴角一笑，漏出潔白的牙齒，眼神促狹，意味卻深長。

隨後，石磯娘娘起身，走到亭子邊，撩開粉色紗帳，輕聲道:“今日我去解開封鎖階梯的禁制，明日你再登樓，我等你。”

許小仙吐出白果核，起身走到她身邊，笑道:“娘娘就不怕我一去不復返？”

單瘦女人搖了搖頭，回笑道:“怕。”

許小仙疑惑道:“既然娘娘信不過我，為何卻放我離去？”

單瘦女人沒有回答，只是挽着年輕修士的手走出亭子。

濃郁的白果香味再次充斥在鼻尖，誘人芬芳揮之不去。

許小仙掃視一周，鹿知命和蔥蔥兒卻早已不知去向。

許小仙掙脫石磯娘娘的手，皺眉冷聲道:“石磯娘娘一介梟雄，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

石磯娘娘捂嘴一笑，再次搖了搖頭，解下紮成道暨的青絲，捋順，放到左側肩膀上，好一副小女人作態，柔聲道:“我若做那挾人已令的粗淺勾當，便不叫石磯了。

他倆早已出樓，興許也在知味樓上等着你。”

許小仙想了想，道:“當真？”

單瘦女人石磯哈哈大笑，調笑道:“若你再不下樓，本座興許會改變主意，留你在飄香苑裏過夜，好生嘗一嘗你這娃娃男身女相的箇中滋味。怕不怕？”

許小仙如獲大赦，頭也不回的走向出口處。

年輕修士走下階梯的那一刻，單瘦女人石磯擺了擺手，空氣中莫名盪起一陣漣漪，先前帶着許小仙和鹿知命登樓的粉嫩童子，憑空出現在漣漪里。

石磯娘娘打了一個眼色，那粉雕玉琢的童子剎那間便化作一道流螢，消失在眼前。

隨後，石磯娘娘的單薄身型也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很顯然，眼前這個單瘦的女人，僅僅只是遠在西牛賀洲的她，一枚分神所化而已。

石磯娘娘是魔修，也是地地道道的大魔頭，行事乖張，無跡可尋，座右銘也介於黑白之間。

魔修與正道修士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都是修者，同樣是修天道，順天而上。

修行方法有萬千千，五花八門。正所謂大道三千，旁門八百，卻又總能殊途同歸，霞舉飛升，證道永生。

魔修與正道修士的區別，僅僅在於人心，非黑即白的區別，也是信仰上的區別。

不是所謂的正道修士，那便是魔修了。

許小仙下抱朴山前，老道人李大牛告訴他，魔在心裏，誰心裏都有魔，無關黑與白，是與非，正與邪。

關於魔與道，老道人一言與眾多正道修士的說法，有着天壤之別，許小仙卻深信不疑。

魔修的境界劃分與正道修士修士的九境，也僅僅只是說法上的區別。

正道九境，引氣、築基、提靈、金丹、出竅、元嬰、分神、合體、渡劫后霞舉飛升。

魔修九境，引魂、立魔、入魔、魔丹、出竅、魔胎、分身、合魔、渡劫，稍後證道永生。

石磯娘娘目前處在合魔中期，光論境界修為，與抱朴山第一人紫霞仙子張趕鹿不相伯仲。

赤霞仙子身兼劍坯、謫仙兩道，又自幼修習‘軒轅劍道’，‘赤霞經’，光論戰力而言，琢磨着要壓石磯娘娘一頭。

當然，到了道家魔家修士的合體、合魔境界，心中的那些門戶之見早已沒有先前那麼執拗了。

都會全身心面對即將到來的天劫。

石磯娘娘說她三百年不曾與人動過手，興許也是為了早日渡劫，證道永生。

到了某種觸摸到天門的境界，無端的殺戮，哪怕是捏死微不足道的螻蟻，終究是於心態不符。

徒增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