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無奈

第一百四十七章:無奈

驚愕之餘,我甚至都沒想過要去掏槍,去扳回局面。因為,就像我之前說過無數次那樣,儘管三個人都有嫌疑,但我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王軍英身上。始料未及,意料之外,與其說我沒有想到是他,倒不如說我不願意相信是他。

“啥?”旗娃抓着鐵欄,皺眉一問,“大學生,你要幹嘛?”

但是鄧鴻超那冷酷的臉,又是那麼真實。我是說,那架勢不像是在開玩笑。

“都退回來,馬上!”他動了動槍口,“手舉好,退回來,一排站好。”

連反應迅速的王軍英,也被這意外的無由之槍所驚呆。倒是那矇著面的楊前輩,最先反應過來,他緩緩舉起手,率先而動。

“你這是要——”他問。

“別說話。”鄧鴻超打斷了他的話語,“也別亂動!”

鄧鴻超那冰冷的語氣,似乎一瞬間就變了味,而廳內的氣氛,也是一瞬間就折了個彎。我幻想過無數次的“問題場景”,真就這樣發生了。可惜的是,眼前的事實,與我的幻想,出入太大了。

突如其來的變卦,讓驚愕呆巴的幾個人,哪能那麼快的反應回來。幾人過濾掉了他的“命令”,只得呆在原地,不敢動作。鄧鴻超似乎很憤怒,他的命令也不下二遍,只見他眉頭一皺,手臂一抬,又往大廳的頂上打了一槍。

直到槍聲在密閉的廳內驚炸的響起兩次,我才徹底醒悟過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鄧鴻超沒有演戲。

“舉起來!”他放回手,對我們喝道。說著,他那槍口就直直對向了站在最前的旗娃,鄧鴻超接著說:“再不動,我就先除掉一個,不信邪的,大可以試試。”

邪冷的眼神,堅定的語氣,一切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我怎會想到,這個平日裏柔弱的知識分子,竟會把槍

對向我!大意失勢,這一刻,我感受到了思維上的“先入為主”,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一槍一吼,確實起到了威脅。槍口已經指向旗娃,這時候想要去掏槍,已經晚了。機會是均等的,我竟然愚蠢的依靠想當然,去把目標鎖在王軍英身上!目瞪口呆的四個人,只能按他的命令,乖乖把手舉了起來。

“很好,”他點頭說,然後看向旗娃,“你,蹲下!”

“啥?”旗娃伸出腦袋問着,好像不明白。

“讓你蹲下。”鄧鴻超瞪着他,加重了語氣,“雙手抱頭。”

旗娃舉着個手,回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歪歪頭,怒罵一句,極不服氣的蹲下了身。蹲下后,擋在旗娃身後的我和王軍英,就在他眼裏暴()露無遺。

“好,現在,把槍都扔過來,放地上,滑過來。”

“從你開始。”他看了一眼楊前輩。但是,那手中的槍口,還是穩穩的低對着旗娃。鄧鴻超用冷邪的目光掃視着我們,接著說:“我知道你們偵察兵身手了得,但現在誰也別想耍把戲,一個一個的動,一個一個的來,我不跟你們比身手,我只要看到有一丁點兒不對勁,就先打死他。”

他晃了晃手中的槍,用邪冷的目光掃視着我們。

旗娃呢,委屈的舉着手,挨着頭,蹲在面前。看不到他的表情。這小子,現在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火,滿臉憤怒和無措。

楊前輩遵從了鄧鴻超的命令,他緩緩放下舉着的手,將步槍從肩上取了下來。鄧鴻超的目光對着他,槍

口瞄着旗娃。楊前輩歲數也不小了,沒有任何耍花樣的意思,他規矩的取下槍,按着鄧鴻超的命令,將那支蘇制AK47滑了出去。

槍一脫手,鄧鴻超的目光就迅速看向我,他動動頭,還是一樣的語氣:“你。”

不知什麼時候起,鄧鴻超的那副黑框眼鏡,已經摘下了。我現在仔細打量着他,才發現眼前這個人,哪裏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柔弱的、連立正姿勢都把握不好的知識分子。一頭髮油的中分,一條橫過額頭的紗布,以及冒充在嘴邊的胡茬,再不是最初的青澀模樣。

更別說,那截然不同的冷邪眼神。

如今局勢被他牢牢控制住,槍口“捆綁”着旗娃的性命,你要我想出什麼扳回局勢的辦法,我還真沒轍。我無奈的哼笑了一聲,搖搖頭,然後慢慢動着手,摸向腰間,打開皮套。為了保證旗娃的安全,為了讓不讓他生疑,我專門用兩根手指提起槍把子,晃在面前,展示給他看。

“這就是你想要的?”我諷笑着說。

鄧鴻超很滿意,他點頭,回以一個假惺惺的笑容:“我不要你的槍,這是手段,不是目的。別浪費時間,建國哥。”

推出手槍那一剎那,我真想扇自己一個耳巴子!一路過來,那一聲聲親切的“建國哥”,聽着舒服呢?聽着自豪呢?結果,都他娘是唬你玩兒的呢!

“還有刀。”他沒忘記我們帶着的匕首,“爛槍就留着吧,刀拿過來。”

取刀的過程中,我用餘光瞟着旁邊的王軍英。事實上,在目前的情況下,他恐怕也找不出來什麼靠譜的辦法,只能在槍威之下,穩穩舉手。就在幾分鐘前,這個王副班長,還被我認為是潛伏在隊裏的敵人,我啊,真他娘是瞎了眼!

刀槍脫身,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待宰羔羊。這下子,別說是蹲下抱頭了,鄧鴻超要我們脫了褲子跑圈,也只能由着他來。

接下來,就輪着王軍英了。我本還期盼這個無所不能的副班長能絕地反擊、想出什麼法子,所以時刻準備伺機而動。但這個王排長,顯然還是更在乎旗娃那小子的命,他按着我的方式,乖乖的交出了匕首和手槍。

“很好。”鄧鴻超看了一眼散落在腳邊的武器。但他顯然並不關心那些,只見他脫下鼓鼓的背囊,活動着肩膀。這小子,抓了抓亂蓬蓬的中分頭,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們。解除掉我們的武裝后,他表現得很輕鬆,一會兒,他掀開旁邊那木箱子上的油布,撐跳着坐了上去。

而我的目光死盯着他,從最開始的震驚與無措,慢慢填補進了怒火。眼前的鄧鴻超,可以完完全全的確定為敵人了。可是,按我之前的分析,他是這支隊伍的核心,既然是核心,既然任務差不多也完成了,又有什麼理由使他成為敵人呢?

“我很抱歉。”他坐上去,眨着眼,咬着嘴,搖了搖頭,“真的很抱歉,手都放下吧,站出來,站到我能看到的地方。”

“我也不想這樣。”他看着王軍英。

蹲在地上的旗娃,立即站起來,罵了他一句:“你可拉幾把倒吧!不想這樣?那你倒是把槍扔過來啊,扔過來,你看我不呼死你!還他媽讓我抱頭,還他媽要打死我……”

手槍被鄧鴻超放在腿上,但還是直直的瞄準着咱們。我緩緩的放下手,走回過道。現在,身上沒了武器,他如果要下出殺手,咱們還真掀不出什麼浪。見我們回到過道里,站為了一排,他就晃着手裏的手槍,表情陰沉的掃視我們。

看着看着,他竟然嘆了一口氣:“整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有了結局,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如果不抱歉,照着開始時的結局,你們不應該聽到這些話。”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但讓我聽不怎麼明白。

旗娃冷笑一聲,回道:“嚯,什麼幾把結局不結局,說吧,你這個冒牌大學生,今天要做個啥!你他媽是越南猴兒派來的卧底,還是反()動派安插進來的內奸!我就一傻逼,你他媽也是傻逼,老子竟然信了你那麼久!”

“我不是冒牌大學生。”他緩緩答道。

“你是特務?”我問了一句。

他想了一會兒,又搖頭:“不算。”

“我管你是個什麼幾把!”旗娃失去了耐心,怒不可遏,“槍都扔給你了,你這個槍老爺,是打算把咱們都留下?”

鄧鴻超沒有理會旗娃的髒話連篇,他舞擺着手裏的槍,閉口不答。兩方人獃獃而看,廳內的空氣凝固了一會兒。不是卧底,不是內奸,那他娘還能是啥?不過旗娃的怒話倒是提醒了我,難道鄧鴻超是越南的卧底?咱們辛辛苦苦尋找的資料,並不一定會交回上級?

鄧鴻超動着眼睛,四處亂盯,猶豫一陣,他終於開了口:“這樣說吧,現在這個樣子,我很抱歉,但也沒任何辦法。這次任務必須失敗,你們,都不能回去。”

“必須失敗?”我立即回問,“什麼叫必須失敗,老子當這麼多年兵,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解釋起來很難,”他道,“我說的你們,其中還包括我。任務必須失敗可以有很多種——”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合適的用詞。

“方法,對,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六個人誰也不能活,這是一種。這其中的原因,我不能講清楚,你們聽得懂就聽,聽不懂就算了。”

這句話,倒是讓我嘴皮一愣,陷入沉思。

“行行行,你拉幾把倒,別再唧唧歪歪了。”旗娃還是一副急壞了的樣子,“必須失敗,那就是說咱幾個都他媽要被你打死在這兒了!行,你他媽夠有種,大學生,我就問你一句,你對得起黃班長嗎?”

“黃班長,”鄧鴻超挑了挑眉毛,“你們幾個,我誰也對不起。不只是黃班長,黃班長很好,你們也都對我很好。我明白,你們現在心中有很大的憤怒,畢竟背叛這種事,誰也不想遇到。我也不想,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們,但是,我已經說了,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控制的。”

“那要誰去控制?”楊前輩插了一句話。

鄧鴻超看了楊前輩一眼,答道:“老前輩,我很敬仰你,是真的敬仰你。但是你那個年代,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我說了你不會懂。”

聽起來,鄧鴻超的歉意發自肺腑,還是比較講道理的。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那口中的無奈,也是油然心生的。

“這樣說吧,”鄧鴻超又別過目光,看向我,“你們都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代,現在在發生什麼。那些東西,不是說一暢無阻,是絕對會有阻力的。阻力就是說,有些東西要去推行,不可能是人人叫好,它必定會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但目前來說,那一部分人,還不願意犧牲,還不願意妥協,而是選擇對抗。而我,就代表那部分人的利益。”

“說得再明白一點,我們幾個,是同一個隊伍,也可以不是同一個隊伍。從宏觀到微觀,由抽象到具象,我們幾個,就是那些東西實實在在的縮影。”鄧鴻超咳嗽了一聲,“這個任務,從一開始,牽扯到的東西就非常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簡單。甚至說,你們都不敢想像。”

一番冗長的話語,聽得我一愣一愣。因為,這些看似不明不白的話語,好像帶着大量的信息。

鄧鴻超沉了口氣,接著說:“既然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裏了,我讓你們交出武器,也就是想在這固定的結局裏,告訴你們一些事情,因為我有歉意。我這裏的東西,不算太多,但有那麼一點兒。”

“楊老前輩,你的猜測,大部分是對的,但也有那麼一部分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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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記事:密林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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