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北斗殘悔
伴當施法者所說的並不是什麼假話,因為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彥和那個刺客的生死之爭已經是到了要分出結果的時候。
很多人,不論是驚愕不已的比利,還是已經下定了殺心的菲爾德,都是相信,彥在這個時候已經是不可能再有任何扭轉局面的能力了。
刺客從陰影中顯露出來的這一擊絕對是奪命的一擊,在這樣精湛恐怖的暗殺面前,不管彥之前表現的到底有多麼的強大,都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就如同過往歷史中那些死於陰損刺客之手的強者一樣,在刺客的暗殺面前,強大,有時候是起不到作用的。
因為對於一個刺客來說,實力永遠不是限制他們發揮自己能力的決定性因素。真正能限制他們能力的,永遠是那種陰狠可怕的算計。
像是眼下這個刺客所佈下的殺局,雖然只是最最普通的一種連環殺局。但是在他那陰影刺殺的能力之下,也是足夠威脅到遠比他強大的多的彥的性命。而像是一些更加可怕的刺客,他們的手段更是詭異的超乎人的想像。
菲爾德就知道一個被許多勢力通緝着的傳奇刺客的傳說。
那是一個被人叫做無面者的刺客。據說是混亂力量最忠實的信徒。身具着扭曲陰影神恩的他,能夠在窺探人心的同時,變化出任何人的模樣,顯露出任何人的聲音。這讓他成了無比可怕的殺手,近乎絕望的死神。
因為不論你的力量再強大,你的心裏都會有一個永遠不願去傷害,甚至都不願意去懷疑的人。而當這麼一個可怕的刺客變化出那般模樣出現在你的面前的時候,恐怕你就算是再怎麼強大的存在,也是很難鼓起勇氣,對着他拔劍相向的。
可問題是,你雖然不敢這麼做。但是刺客卻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他會以你心目中那個無法割捨的人最美好的形象走到你的面前,用你最最懷念的神色姿態將最惡毒的利刃貫穿你的胸膛,讓你的心臟被利刃貫穿,讓你的血液被毒液腐蝕,讓你的靈魂被絕望所吞噬。
這種詭異的能力,讓許許多多強大的騎士,聰明的施法者都死在了他的利刃之中。據說,甚至就連光輝教堂的一個主教,都因為這個刺客的刺殺而死在了講台之上。
有着這麼多的前科在,誰又能對彥生還下來抱有太大的希望呢?
哪怕他面對的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混亂刺客,也沒有人會這麼想。他們都覺得彥是死定了,除了彥自己。
作為被刺殺的對象,彥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刺客所找準的時機,以及他那藏身於陰影的能力的確是非常的精妙。即便他早已經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依然沒有想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發動攻擊。
就像是那些人所想的那樣,這個時候的他是不可能躲過這場刺殺的了。既然這樣,那麼乾脆就不躲了。
感受着冰冷刀刃切開自己的皮裘,撕裂皮膚,深入到肌肉身處。彥立刻的把后腰上的肌肉給緊繃了起來。
膨脹的肌肉在第一時間裏夾住了刺客冰冷的刀鋒,讓他的刀刃在距離腎臟只有分寸之遙的距離上停止了下來。而還不等刺客做出更多的反應,他就已經是揮出了拳頭,向著他的腦袋砸了過去。
理論上來說,他應該以保全自己為第一要務。哪怕是不能避開刺客的攻擊,也應該是儘可能的防止他對自己造成過大的傷勢才對。但是,這只是理論上的說法,於彥來說,他可不認為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奪命的攻擊,再怎麼退讓也絕對會是個不輕的傷勢。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有着詭異能力的刺客,誰也不能保證自己退讓了之後,他就不會對自己追殺下去。雖然有着充足的信任,自認為自己在受傷的情況下也能擊退他。但是彥可不敢自信地認為,自己能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確保比利母子無恙。
所以與其處處受制,步步被動。那麼還不如就趁着現在永絕後患的好。而這一拳下去,就是以永絕後患為目的的而揮出去的。
北斗神拳,百裂式。已經是入了門,日益精深的彥今日在拳法上的修為早已經不是當初可以比擬的了。當初的他還要在盛怒之下,憑藉著一番血戰才能勘破對方的秘孔所在。而今天的他,卻是已經對普通人的命門一目了然,再無絲毫的滯礙。
他知道刺客難殺,他們保命的手段向來極多。但是他卻不相信,在這一記主宰生死的必殺之拳下,他們這些鬼蜮手段還能起到什麼特殊的作用。
拳速快若閃電,但是卻聲息全無。幾乎就是一眨眼一剎那的時間,斗大的拳頭就已經是出現在了這個刺客的面前。
從刺客的方位看,他可以肯定,這一擊會落在自己的額頭一側。而作為一個精湛的刺客,他可以清楚地看出彥這一拳上所附加的威力。
這是情急出拳,根本沒有太大的力量繼續在上面。而以他頭上戴着的皮盔防禦力,再加上他本身的抗擊打能力,他幾乎有八成的把握,這一拳根本傷不了他太深。
最多只是個顱內淤血的下場,以如今鍊金術師們對魔葯的研究,最多花點功夫也就治好了。
而相比之下,他的這一擊才是更加致命的攻擊。短刃已經深入到了對方的肌肉深處,在這個沒有骨骼保護的區域裏,只要再深上一分就可以戳破內臟,讓他直接死於內臟出血的重傷之下。
這一點,已經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個活人,暗殺了多少對象的刺客是十分肯定的。所以他立刻就做了這樣的一個決定,那就是無視彥這一拳的攻擊,而專心地力氣花費在手上的利刃上。
殺人是一個有取捨的活。尤其是在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況之下,自然是要做出最精準的判斷。從正常的角度來說,刺客的判斷不算是有錯。甚至說,他把一切都算的很精密。
彥這一拳威力的確不是很大,如果要比較的話,估計也就是和被一隻老鵝叨了一口差不多。雖然難免的有點皮肉之苦,但是卻和刺客之前所預計的最糟糕的情況相差甚多。
些許苦楚,經歷過艱苦磨鍊的他當然忍得住。而相比之下,被利刃貫穿內髒的痛苦,恐怕就不是對方所能承受的了。感受着彥這一拳所造成的輕微傷勢,刺客的心裏已然是興奮了起來。
當一個以謀殺為職業的刺客,心裏是很難不有所扭曲的。就像是他這樣,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着一個個比自己強大的人物死在自己的刺殺之下。這會讓他有一種特殊的成就感,就好像是自己能夠主宰生命一樣偉大。眼下就是這樣,當他覺得自己能夠無視彥的這種傷害,完全可以高枕無憂地把刀刃遞進到對方的身體裏的時候,他整個人的心裏都已經是免不了地激動了起來。
當然,激動是影響不了他的動作的。作為一個刺客,不論是什麼樣的內在情緒都不可能影響到他表面上的穩定。不論是持弓還是拿刀,他的雙手永遠都會像是石雕一樣穩健。他是這麼認為的,也是一直這麼做的。但是今天,不知道是為什麼,他卻是發現自己的身上出現了一些例外。
手指居然不聽使喚的開始顫抖,心跳也開始超乎意料的加速。他以為這是自己過於興奮的原因,但是很快卻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因為他感覺到了其他的東西。
眼睛內部出現了充漲的感覺,鼻腔里也開始出現了血腥味。常年服用藥物,理應永遠保持這清醒的大腦開始生出了眩暈感。林林種種的細微變化,讓他的神經系統都出現了紊亂,以至於本應該遞進的刀鋒都變得停滯了下來。
明明只要加把力氣就能完成自己的刺殺,但是這個時候的他卻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一點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並且他已經感覺到了,死亡正在向自己襲來。
“怎麼會!”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發出了這麼一句話,刺客整個臉就已經是扭曲成猙獰的一團,並且隨着一陣陣根本不可能發生在正常人身上的面部變化,噗的一聲悶響,他整個腦袋就已經像是被打碎的西瓜一樣,直接炸裂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如此結果,真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那血腥的場面,殘忍的死法,讓比利這個從頭到尾的旁觀者都受到了一次最為徹底的心理衝擊。嬌生慣養的他可從來都沒有想到,一個人會有如此凄慘的死法。所以立刻的,他就忍不住得乾嘔了起來。
不過比利畢竟不是什麼軟弱到連這都接受不了的廢物,他只是乾嘔了兩聲,就強制着讓自己閉上了嘴,然後一邊抹着嘴巴,一邊目光燁燁地看向了彥。
身為旁觀者的他看得很清楚,彥根本沒有做什麼特殊的事情。他只是揮了一拳,然後在臨近那個刺客腦袋的時候變化了一下手勢,用拇指輕輕地擊中了他的腦側而已。那根本不會多痛,甚至說就算是小孩打架都有比這更厲害的招數。但是,就是這麼一擊,卻取得了這樣讓人驚懼的結果,這實在是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範疇。
這到底是什麼力量?他在心中發問着,也在心中渴求着。
十幾歲的少年,在這個時候見證了力量,也在這個時候,他於心裏埋下了追求力量的種子。種子是會生根發芽的,早晚會變成另外一番模樣。而如果是他的話,他希望,自己的這顆種子能變成眼前之人的模樣。
一個能夠保護他人的強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