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讓我來

讓我來

葉離說的話並不是沒有依據的。每年游騎都會從各個教堂分部補充兵員，抽調的新兵會統一安排集訓並做結業考核。每年的新兵大約五六千人，能夠成為游騎的，卻往往只有百人左右。每年特定的時間，總部會派遣青銅游騎前往各個分部找尋合適的人才，作為新兵。然後組織訓練。而新兵們所面臨的第一道關卡，就是從聚居地平安抵達訓練營。每名青銅游騎會帶五到六名新兵從聚居地出發，而到達訓練營的，往往只有一半，甚至更少。

葉離靜靜地在前面走着，少女緊跟在後面，手中還攥着蘇游的手。地下的空氣不是很好，但對於久居地下的人類來說，這充滿異味的空氣就已經是造物主的施捨了。走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了。蘇游的酒也醒了不少，至少走起路來安穩多了。他從少女肩上接過背囊，將武器裝備遞了過去，給少女穿戴在身上。他還暈着呢，打不準搶。隧道並不寬廣，要是遇到危險一槍打飄，子彈就指不定落誰身上了，還是老老實實馱運行李的好。越是遠離聚居地，隧道的光源就越是微弱。蘇游從包里取出一個手搖式手電，搖了幾下，射出了一道並不是很明亮的光柱。三人藉著這光柱在隧道里穿行着。他們需要在隧道穿行大約半天時間。

咔嚓一聲響動嚇了少女一跳，卻是葉離手中槍械上膛的聲音。蘇游聽到了聲響，開始警惕的掃視着四周，雖然頭在微微轉動，但手中的手電筒卻是紋絲不動。生怕亂掃的光柱會驚動一些原本就屬於這裏的生物。在不遠處的隧道拐角地上，有着一小撮散發著綠色熒光的塊狀物，那東西的出現讓蘇游瞬間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是熒光蠍的排泄物。這種變異蠍子足有小貓大小。雖然沒有毒性，卻也像貓一樣靈活。而且它們是群居生物，通常都是十隻左右出沒在一些人跡罕至的通道處。山叔的兒子就是死在熒光蠍的雙螯之下，他是蘇游的好友，幼時和蘇游結伴玩耍，五六個孩子遠離大人來到一個荒廢的隧道，結果遇到了熒光蠍。只是極短的時間內，兩個孩子就被它們分食了。而聽到慘叫趕來的大人，則被拖走了三個。它們比老鼠還會打洞，洞口不大，成年人只能匍匐才能進入。它們把人拖進洞裏，沿着打出的隧道轉瞬就沒了蹤跡。只有地上的一灘灘血跡告訴人們它們來過。蘇游和剩下的小孩包括大人們都嚇壞了。沒有人去追擊，小孩子能進去卻沒什麼用，大人有用，可進去之後依舊難逃被吃掉的命運。後來，他們將這片區域隔離了開來，每天派人值守。雖說沒有殺死過哪怕一隻熒光蠍，可它們也沒有再次出現過。而現在，這該死的蠍子出現了，而且就在眼前。蘇游趕忙關掉了手電。

葉離手上握着雙槍，雙手微垂，槍口斜指向地，緩步的向前走着，他的面容有些冷酷，這些糞便的出現並不是偶然，他已經領先兩個人來到了拐角處，眼前的一幕讓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的動容，他嘴角微微一抽，不知道表達的是微笑還是別的什麼。

蘇游和少女也來到了通道口，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齊齊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條隧道是廢棄的，大約只有百米來長。隧道的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綠瑩瑩的糞便。它們發出的熒光將整條隧道照亮，牆壁上掛滿了巨大的蛛網，一些蛛網上還粘着人類的斷肢，斷肢腐爛了，一堆堆的蒼蠅在上面肆意的飛舞，在蛛網的縫隙中飛快的穿梭。牆壁邊堆滿了人類的屍體，大小不一，身上的衣服在血污中散發著腐臭的味道。這是一個聚居地。不過不是人類的。而是熒光蠍和赤尾蛛的。這種蜘蛛比熒光蠍略小，但也不容小覷。它們能夠將蛛網拋射出來，將獵物一層層纏繞起來。這蛛網很是堅韌，只要五張蛛網就能讓人動彈不得。它的毒液能讓人麻醉併產生幻覺。是大多數游騎都不樂意麵對的敵人之一。葉離掃視了一下，這裏除了糞便就是屍體，而很多屍體上都有一些不同程度的鼓包，那裏面是赤尾蛛的卵。葉離最不喜歡和蜘蛛打交道。一想起它們綠油油的毛茸茸的長腿兒在屍體上爬來爬去，就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他看了看手中的槍，這玩意兒一個彈夾只有十一發子彈，雙槍也才二十二發。眼下這情況少說也有四五十隻蟲子。要是自己還好說，後面跟兩個拖油瓶，一個換彈的功夫就被拖走了。

葉離想了想，輕輕拍了拍蘇游的肩膀示意他走另一條路。蘇游點了點頭，拉着妹妹轉身就走，腳下沒敢發出一點聲音。赤尾蛛的毒饢可以作為一種麻醉劑，而熒光蠍的尾鉤第三節裏面則有着一些甜絲絲的塊狀物，沒什麼大用處，算得上是一種糖類混合物，沒什麼營養，但勝在香甜可口。葉離本想弄個一兩根蠍尾，但考慮到敵人數量有些離譜，還是放棄了。跟着蘇游向另一條隧道走去。

這是個岔路很多的路口，葉離拿出地圖，找到赤尾蛛所在的廢棄索道，在圖上標記了一個叉，又在筆記本上記了一些什麼。他們還沒有走出多遠，剛才所見的一幕讓蘇游和少女都有點腿肚子打轉兒，好在不用和這些噁心的東西發生衝突，這讓他們鬆了口氣。他摸了一下頭上的冷汗，湊過頭去想看看葉離記了些什麼。而葉離卻先一步合上了筆記本。蘇游正想說些什麼，一聲槍響劃破了隧道的寂靜。

隨着一聲槍響，隧道里徹底不再平靜了。另一條通道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粗壯的聲音大聲的呼喊着什麼，隱約的還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那是熒光蠍的節足摩擦牆壁和地面的聲音。蘇游臉上湧起一片蒼白，他取下了背包，拿出匕首緊緊的反握在手上，因為用力過猛，手指的關節都有些發白。少女也拿起了槍，槍口有些顫抖，臉上卻湧上了一絲堅毅。這是屬於自己的戰鬥，也是通往游騎的第一步。他們很害怕，但是游騎的新兵最最不缺的就是勇氣。少女忽然想起了山叔以前說過的一句話，“當你真正面臨絕望的時候，你才能明白什麼是你最需要的東西！”她看着身邊的這兩個男人，目光在葉離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哥哥不記得了，但是她記得，幾年前和哥哥一起外出遇險，就是葉離給予了他們活下來的機會。如果，她只是說如果，如果能夠度過眼前的危機，她希望能夠永遠陪伴在這兩個男人身邊，直到永遠。“葉離哥哥，請記得，我叫蘇琳！”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聽起來軟軟的，讓人很舒服。

她的聲音很小，也不知道葉離有沒有聽到。此時的葉離正聚精會神的聆聽着隔壁通道的動靜，從腳步上說，那邊應該是七個人，兩個步伐沉重，卻不是很慌亂的，是兩個游騎，而另五個腳步略輕卻凌亂無比的，必然是五個新兵了。而這七個人，顯然捅了連葉離都不想捅的螞蜂窩。

葉離無奈的看了看身前的兩人，有些猶豫。他回身看向幾十米外散發著熒光的路口，那裏的牆壁上正有幾個人四處躲閃的凌亂的影子。正在葉離回望的時候，一個妙曼的身影跌進了他們的通道口，隨即便被赤尾蛛用蛛網罩住，拖了出去。網外還露出了兩節雪白的大腿。

“我艹，有妹子！”葉離一看，趕忙扔下背包，抄起雙槍就沖了上去。留下孤單的兩人在黑乎乎的隧道中凌亂。

蘇琳看着狂奔而出的葉離，忽然有些希望他並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了。

葉離很快就來到了通道口，他本以為兩個青銅足以應付這些赤尾蛛和熒光蠍。可情況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五個少年紛紛被包成了粽子，而游騎的情況也不好，一個中年游騎的左臂鮮血淋漓的，顯然已經廢了。剩下的一個，怎麼說呢？尼瑪拿個狙擊和熒光蠍拼刺刀呢！葉離怒了，這都什麼玩意兒啊！他平舉雙槍，砰砰兩聲槍響，打爆了兩隻凌空飛來的赤尾蛛，腳上一勾一甩，將一隻熒光蠍踢向了牆壁，又是一聲槍響，將它打爆在了牆上，那粘稠的模樣，真是摳都摳不下來。兩名游騎一看來了支援的，有些萎靡的神情瞬間一掃而空。中年男子剛要說些什麼，就被葉離一把拉住領子向下一按，一屁股坐在一隻赤尾蛛身上，把它的毒饢生生擠了出來。葉離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雙槍不停的開火，就連停頓的時候，也要用槍把當板兒磚砸飛兩個出去。赤尾蛛和熒光蠍比預料的要多得多，大概有七八十隻的樣子。葉離向左一個滑步，躲開了罩向自己的蛛網，右手下滑，兩根手指在腿上一帶，拿出彈夾給左手換上，又是啪啪十一聲，看的兩名游騎目瞪口呆。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那個拼刺刀的就被赤尾蛛網了起來。嚇得另一個人趕忙開槍射擊。葉離的槍聲很有節奏，幾秒一次換彈，穩定而富有效率。換完這支換那支，槍聲好似就沒有斷過，他不停地小範圍閃躲着，破舊的皮衣在熒光的映照下有些發綠。有些蒼白的面容也是綠瑩瑩的，好像陰曹地府里勾魂的使者。那名坐在地上的游騎也顧不得起身了，就坐在地上啪啪的一陣亂打，倒是也打死了幾隻。

戰鬥結束的很快。蘇游和蘇琳還沒走過來，戰鬥就完了。蘇游藉著熒光找到了葉離的筆記本。翻開他上次記錄的地方，上面赫然寫着：“B43斜向南60°交叉路口，這裏有三包糖！”蘇琳也看到了這排小字，瞬間覺得自己以後的命運怕是會很艱辛。

葉離正蹲在地上翻找着熒光蠍的屍體，本想以後再來的，現在既然已經打了，就收集起來好了，又能吃上一段兒了！他麻利的收割着熒光蠍的尾巴，然後一根根的挑開，將裏面各色的塊狀物裝進皮衣的口袋。中年游騎終於有時間站起來了，他的屁股上濕漉漉的，和地面拉起了一片粘稠的淡綠色絲線，那是赤尾蛛的體液，粘稠的要命，像糖稀一樣。“謝，謝謝。”中年男人向葉離伸出了右手：“真是太感謝朋友相助了。”葉離自顧自的蹲在地上，絲毫沒有理睬他的意思。左一根右一根的撿的不亦樂乎。這會兒的他倒是不嫌赤尾蛛噁心了。中年游騎尷尬的將手收了回去，左右擺了兩下，正在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他看到了仍然像粽子一樣躺在地上的同伴們。

靈光一閃，他瞬間表現出發現新大陸似得表情，趕忙過去用匕首將網割破，解救同伴。這讓後面趕來的蘇游和蘇琳緊緊的捂上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聲來。到時候這大叔就要找個地縫鑽了。

中年游騎很是倒霉，他其實是並不想觸這個霉頭的，他明白自己沒有那個實力，可偏偏新兵緊張，槍械走火，他能怎麼辦。本以為結伴的游騎能靠譜一點，誰知道竟然連把手槍都不帶，狙擊一上刺刀，玩起肉搏來了！好在又來了個援兵，小命算是保住了，就是這援兵有些不好相處。說到援兵，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葉離，好年輕啊！他目光向下一掃，我艹！白銀！中年游騎愕然了，好年輕的白銀！這小伙不知道有沒有二十五歲？自己以前見過的白銀怎麼著也要四五十歲吧？他有些不確定的想着，手中的動作卻是不慢，一會兒已經救出一個人了。正當他想要去救第二個的時候，一個聲音義正言辭的說道：“放開那個妹子，讓我來！！！”

葉離很真誠！至少他自己是這麼感覺的！他將匕首用打火機小烤了一會，飛快的割起了少女身上的蛛網，這玩意雖說堅韌，但還是遇火就玩兒完。用火烤過的匕首輕輕一挑就斷了。不一會兒功夫，就將少女從蛛網中解救了出來。他單膝跪地，用胳膊摟住少女的肩膀，深情的說了一句：“姐們兒，你嚇壞了吧！”

一旁幫忙的蘇游和蘇琳聽到葉離的話身體一個哆嗦，差點一刀捅人身上。蘇游當場就笑噴了。少女近距離的注視着葉離的雙眼，秀眉微皺，臉上倒是盪起幾片紅暈，只是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