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那為我對抗世界的勇氣
第四十二章、
再見,願此生不再與你相見。
2010-10-2012:10來自藍橋幾顧的iph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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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岸在昏迷之中一直感覺半夢半醒,整個人像浮在空中,一會兒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一會兒又身臨其境般置身失去父母的車禍現場……身旁總是有藍橋,小時候牽着他手、被他偷親臉蛋的藍橋,長大后活潑動人、令他時時刻刻想藏在家裏的藍橋。
顧庭岸那麼喜歡她啊,從小就非常喜歡。他生活里有趣的部分全都關於她,大人們常常誇獎他聰明優秀,但他並不喜歡自己啊,獨處時總是不高興,只要她出現、哪怕是來偷他餅乾的、都會令他心生無限趣味。
將人生的全部歡喜寄托在別人身上——這麼可怕又軟弱的事情,顧庭岸無法對任何人坦陳,所以從來不說出口,再難過再想留住她的時候都不能說。
好像只有一次破例,是她對他表白時,遞給他繁體字簪花小楷的厚厚一封情書,他看了第一張就鄙夷地戳穿她:“你爸給你打草稿、你照抄的吧?”
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偏偏還繼續嘴硬:“我自己寫的!你看這字,這麼好看,是我寫的啊!”
“好,”顧庭岸把捏着情書的手背到身後,“那你告訴我,‘人間只有情難死’上一句是什麼。”
“重疊淚痕咸錦字!”有備而來的藍橋雙目炯炯,神情得意不已,“哈哈!”
“哈你頭!”顧庭岸把她抓過來敲頭,“是緘!重疊淚痕緘錦字!三緘其口的緘!就你這粗心大意還想考C大!笨蛋!笨蛋!笨蛋!”
想笑得不行,又不能被她看到,只能按着她一直打。
也就是那次,因為實在無法掩飾被深愛之人表白的喜悅,把她揍哭后、抱着她吻她耳朵,說:“我不能回答你我也是,因為我知道、我對你而言最多是全部的愛情,但你,是我全部的喜歡。”
愛情像流星,親眼見過的人才知道有多美,但這世上多的是人一生未曾遇到。喜歡就不一樣了,這世上有美麗風景、可口食物、事業興趣、愛車萌寵,都能給人喜歡的感覺——但對我來說這些都不行,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你。
我的小橋……半夢半醒里,顧庭岸以為自己喊出了聲,但其實他只是從枕上轉向了另一邊、有他家小橋在窗外的那邊。
“顧先生醒了!”醫生們再次驚呼起來,賀舒剛拉好窗帘,連忙轉身看向顧庭岸,看到他居然真的醒了!面朝著窗戶、微微睜着眼睛!
“小岸哥哥!”賀舒大喜過望!
顧庭岸對她的呼喚沒有一點反應,目光茫茫的、毫無神采地朝窗戶那邊定着。
要快點好起來啊,他昏昏沉沉地惱怒着,想趁他昏迷的時候把表白求婚全部做完,這丫頭簡直其心可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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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護士圍到病床前檢查,賀舒正喜出望外,病房門口這時卻也亂了起來,很快小紅跑進來,低聲焦急地告訴賀舒:“外面來了很多人,還有警察,沈總說一分鐘內您不出去的話、後果自負!”
在地下車庫襲擊藍橋和顧庭岸的男人自稱是賀舒的粉絲,輿論熱點這會兒已經從“二女爭夫”轉移到“賀舒瘋狂粉絲傷人”上,賀舒此時處於被網友反感和開挖黑料的危險位置,不能再鬧出其他醜聞了,否則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賀舒很明白這一點,再不情願也只得走出去。
但她只走到門口,小紅替她拉開門。
病房門外,沈再和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並肩而來,他們身後跟着十幾個安保人員,賀舒的保鏢們都被控住了。
歲月終於將賀舒真心喜歡過的溫柔書生打磨成厲害的商人了,沈再冷着臉走來的樣子很有幾分像顧庭岸,卻比顧庭岸多一分柔和,他現在像塊價值連城的玉,溫潤但是極為昂貴的感覺。
“你要做什麼?”賀舒忍着刺心的疼痛,沉着臉問沈再。
沈再卻沒有與她溝通的打算,偏頭對身旁那英俊的年輕男人說:“顧律師。”
那律師上前一步、站在病房門外遙遙地對賀舒說:“賀小姐您好,我是來宣讀顧先生的委託書的。”
賀舒認識他,C市鼎鼎大名的第一大狀、顧庭岸的私人律師。她心中泛起不妙的預感,臉色很差地問:“什麼委託書?”
“顧先生委託,在他人身受限制、遭遇意外、失去自主意志以及其他幾種情況下,他委託藍橋小姐為特別授權代理人,在他規定的範圍內代理他行使一切權利。現在的情況符合該委託書生效情況,顧先生的病情所需要的醫療決斷、青山製藥的股份行使決策都由藍小姐接管了。”
“這是副本,可以給您看看。”顧律師將一頁紙遞給賀舒,順便歪頭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挑眉一笑。
賀舒捧着那頁紙,只覺得又重又燙!她不敢置信,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看每一個字,簽名是顧庭岸親筆沒錯、她認得出來,日期……日期!二零一零年十月二十號!是藍橋出國的日子!
那時候還沒有青山製藥,顧庭岸扛着父親留下的那個風雨飄搖的小藥廠,根本沒有多少資產!那麼他立下這樣的委託書,是什麼樣的用心?!
是對生活已經毫無指望到、只期待自己出現意外、能令她回來見一面?
賀舒說不清此刻心中滾燙沸騰的是什麼情感,心碎欲死、又出奇憤怒,她緩緩轉過頭去,眼淚當著顧庭岸虛弱的目光掉下來,卻沒能從他眼中看到一絲一毫的動搖心軟。
顧庭岸吃力地對律師和沈再微微笑了笑,便又轉頭去看拉着窗帘的窗外。
那裏有個人在扯着嗓子唱:“原來是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原來我們曾和愛情靠得那麼近,那為我對抗世界的勇氣、那陪我淋的雨……”
很難聽,一點也不動人,因為在高空中聲音緊張、調跑得沒邊了,不熟悉這首歌的人一定會以為她在哭訴什麼冤情。
而且都不用拉開窗帘,就能想像她此刻有多醜、多狼狽。
可是……可是能與她相遇,真的是好幸運、是他顧庭岸生命里最好的事情。
“女主角呢?該她閃亮登場了啊,”律師問沈再,“你剛火急火燎的,怎麼,她不在這兒啊?”
沈再並不知道藍橋的去向,倒是病房醫生里有追微博上八卦的、熱心地跑去窗邊拉開窗帘,“在!在這兒呢!”
嘶……窗帘一拉開,沈再和顧大狀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沈再是驚的,顧大狀是嚇的——漂亮是很漂亮,比她身後三十層樓高的陽光還要明媚的可愛氣質,可這也太瘋了吧?不讓看就玩高空垂降啊?那是不是一言不合就端機關槍掃射?奇怪,賀舒是她情敵、怎麼還能活到現在的?
掛在窗外的藍橋,原本唱完歌就打算上去了,可窗帘一拉開她看到沈再和一個氣質特別高冷的英俊男人站在遠遠的門口,而賀舒那個賤婢那樣一臉灰白,藍橋知道事情肯定有了轉機,激動地拍着窗子大喊大叫。
風將她的亂髮吹起,顧庭岸覺得她現在特別像母狒狒,動物園裏張着嘴巴拍櫥窗嚇唬遊客的那種。
實在是太丑了……他閉上眼睛歪在枕頭上、一本正經地繼續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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