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皇室兄弟
“幾位大人,剛才聖上所問之事為何都不作答?”大司徒方庭之問道。
“方大人不也沒有作聲么?幾位同僚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必說出來。”太尉令狐雄回道。
“只怕我等答后,第二天御史台的諫文就像雪花一樣飄到聖上的眼前。”大司空王煥然冷笑的撇了一眼旁邊的御史大夫梁雲說。
梁雲聽到后也笑道:“若不是幾位大人心裏藏事,又何必怕御史台吹聖上的耳邊風。”說完便揚長而去。
“諫官誤國!”
太尉令狐雄陰沉着臉,看着梁雲的身影走遠說道。
“最近聖上越來越聽信這些諂諛之徒的話了,前段時間隴陽王劉書夜被御史台參了一本,說勾結地方官員搜刮民脂民膏,第二天抄家的聖旨就下發了,弄的各個親王提心弔膽的,唯恐下一個是自己。”
方庭之嘆了口氣:“聖上他,還是太心急了啊!”
出了皇城后,幾位大人各自道別,王煥然目掃幾人行禮道:“今晚纖鳳台內請各位大人小飲幾杯,還請諸位同僚務必賞臉。”
“一定一定!司徒大人的情,我們還是要領的。”
“結黨營私,好端端的一個朝政就是被你們這些在其位不謀其政的‘江山支柱’弄的烏煙瘴氣!”梁雲冷笑的看着幾頂轎子轉過街角,一甩衣袖,對着隨從道:
“去御史台!”
“諾。”
勉勤殿中,天子看着窗外的美景默不作聲,想起剛才幾位心腹大臣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由的在心底嘆氣。
沒登基之前劉凱還是有不少推心置腹的好友,幾位兄弟關係也情同手足,自從登基以來,他很久都沒開懷大笑過了。掌握天下人的生死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夢寐以求的權力,但只有真正得到的人才知道這何嘗不是一件苦惱。
所謂高處不勝寒,也正是這個道理,幾位曾經勾肩搭背的兄弟如今在他腳下跪伏,再也沒了往日的那般輕鬆隨意。
他心裏明白,他手裏的權力能輕易的決定昔日好友的富貴生死,所以所有人在同他說話時一字一句都是放在心裏斟酌數遍才會說出來,唯恐一句話、一個字激怒自己。
就像他是一個小孩,所有人都得哄着他。他討厭這種感覺,卻無力去改變什麼,所以平日裏他盡量表現的和顏悅色,凡是向他進言闡述的皆有賞賜。不是為了受到幾句陛下聖明的恭維,只是想得到幾個能交心的知己,所以御史台的那幫諫官才會爭先恐後的向他上諫,即便一件無憑無由的事情,劉凱都會認真的去琢磨。
“陛下,逸親王來了。”一旁的近侍輕聲細語的將天子的思緒打斷。
“老四來了么?以後老四見朕無需在通報,皆準。”
“諾!”
“臣願祝陛下萬壽無疆。”
“行了,這裏沒別的人。”
“臣禮不論何時何地皆不可廢。”
“起來吧,前陣嶺南進貢來的桃酥,朕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特地給你留着。”
天子站起來走下去,親自拉起逸親王的手,將他拉起。
“哦,看來臣弟今天可算有口福了。”
天子笑道:“桃酥可不能白吃,今日宣你入宮是想問問你對當今局勢有何看法。”
逸親王一手抓起桃酥,正準備品嘗,聽后又放下,沉吟片刻說道;“臣弟今日在學士府內聽到有學子討論當今時勢,臣弟對其言論魄以為然,這名學子言:朝夕之謀,豈能動搖大漢根基。叛軍如秋後之蝗,只要穩紮穩打,居正道而臨有罪,不出一年,禍亂必平!”
天子聽后動容道:“學士府內還有如此之士?他是哪家的子弟?”
“聽他自己說,只是一介布衣。”
“那就更可謂可塑之才了,寒門子弟有如此眼光着為不易,他叫什麼?”
“姓侯名霖,長安人。”
天子頷首:“朕記下了,最近數年,寒門都未能有人傑出世,是時候給寒門弟子立下標杆了。”
“那是因為陛下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世家。”
逸親王語氣頓了頓,神情嚴肅了起來。
“臣弟斗膽說一句,最近御史台的那些諫官,可是越來越放肆了。”
天子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老四,你真當朕昏庸無能么?御史台那群整天為了討朕歡心的諂媚之輩朕豈能不知。”
“那隴陽王的事,陛下又為何輕信御史台的奏章呢?”
天子隨手拿起一塊桃酥,道“涼州動亂,讓劉書夜攜着家眷來長安領罪吧,至於從他府里抄出來的東西一律充公。”
“陛下……”
逸親王動容,看着天子消瘦的身姿,一時語塞。
“行了,這件事就此揭過吧,最近朕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
天子起身負手,看着逸親王喏喏道:“老四啊,涼州……,江南……、暴民、亂黨,總像有人在操控謀划著什麼……”
逸親王聽后眉頭一皺:“陛下多慮了,大漢建朝千年,風調雨順,國安民樂。天下百姓皆以生為大漢子民為榮,即便有那麼些圖謀不軌之徒興風作浪,也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
天子轉身看着那些堆積着的奏摺道:“希望你說的是對的吧。”
學士府內,天至黃昏,不少士族子弟皆結伴去坊間尋樂。侯霖盤坐在草廬中,看着《六韜》不由的默讀起來。
大漢自建國以來便重視教育,不論山野小縣還是富庶大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私塾學府。
學士府學子必修有六藝,何謂六藝?
禮、樂、射、御、書、數。
古人云:君子以禮待之、以樂悅之、以射鼓之、以御臨之、以書吟之、以數節之。
大漢並不崇尚咬文嚼字,而是推舉‘文武兼備,知能兼求’。武能擒龍伏虎,文能固國安邦就是最高的境界了。
“三年了……”
“來到這裏已經三年了。”
侯霖站起身,手中捧着《六韜》深深的嘆息一聲,窗外竹林颯颯,偶有禽鳥鳴叫。
他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卻很離奇的到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直到如今,侯霖仍覺得像是一場夢,一場醒不過來的夢。
三年前的六月二十四號,他仍記得這個日子,剛參加高考完的他旅遊到了長城,然後又到了長安。
雖同稱卻非彼長安,這個長安似乎比侯霖世界裏史書上的長安更要繁華。
在長安街坊間流落了三個月之後侯霖便認命了,不管這是夢還是真,餓肚子的感覺總歸不好受。只用了半年世界,侯霖便熟悉了這裏的環境,粗布纏發,長衫飄然,做起了教書先生來,憑藉著與這裏所有人都不同的想法和知識,短短半年間他的名號便響了起來,學士府的一封請柬讓他搬進了這座草廬中。
直至如今。
侯霖放下《六韜》將思緒收回,雖然仍是一頭霧水,但除了日月流轉年復一年,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反正之前也是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只當是換了一種生活。
侯霖剛來到時極其不習慣燭火照明和上廁所時用麻布條來處理大號,直到現在他仍覺得每次蹲完廁所外屁股還是一陣火辣。
“他娘的……,等我以後發跡了,絕對要用宣紙來擦屁股……”
他又隨手拿起旁邊一本書籍,一想即將來到的歲試便一陣頭疼。他並非世家子弟,若是歲試成績不能名列前茅,估計就得重返市井田間勞作,日日都得為生計奔波。
“走吧,侯霖。”
馬瑾撩開席帳,衝著侯霖說道。
“好。”
侯霖起身,將書打包進行李。